“行贞——”冯远道也意识到了一些隐忧,然而未等他开口,魏行贞已经沉下额头,几乎是发狂地冲出了思永斋的屋子,留下仍在惊愕中的冯远道不知所措。
“这……”
“伯父先躺好。”梅十二上前道,“公子总归离不了这冯府,让魏大人去找他吧,我来替您拔针。”
冯远道有些无措。
是啊,这么晚了,嫣儿一个人还能去哪里呢?
他点了点头,“那辛苦梅先生了,您动作可否快一些,我也出去看看。”
“嗯。”梅十二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尽量。”
……
魏行贞才冲出思永斋的大门,唐三学便怒气冲冲地追上来揪住了,“魏大人,您这是拿咱家当猴耍呢——”
“让开。”魏行贞低声说道。
唐三学正要发作,目光忽然在不经意间与魏行贞交汇——骤然间,唐三学整个肥胖的身躯都僵硬在了那里,好像寒冬腊月被人按进了冰窟。
魏行贞的那道目光好像一把实在的尖锐刀戟,硬生生地在他身上捅了个窟窿。
唐三学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哆嗦。
“您……您忙。”
魏行贞甩开这宫人的手,一路飞奔向外。
唐三学望着魏行贞的背影,仍沉浸在方才被凝视的恐惧中无可自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一整块背已经全汗湿了。
“唐公公?”一旁的宫人见唐三学脸上骤然没了血色,不由得上前关切,“您——”
“别、别碰我。”
唐三学哆哆嗦嗦地往旁边退了几步,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个没人的角落,整个人躲藏起来。
他的下颌止不住地打颤。
入宫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回被一个人的目光吓得走不动路。
而且……刚才是错觉吗?
总觉得魏行贞的眼睛好像……
带着些……红色的光晕。
……
魏行贞一路避开了冯府的暗哨,避开了所有可能会遇见的下人。
黑暗中,他的眼睛像是在狂风中跃动烛火,有时明亮,有时暗淡。
他衣袖下的手青筋暴起,不属于人类的尖锐指甲亦时隐时现。
冯府中敏锐的暗哨已经在空中觉察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妖气。
只是这令人不安的妖气既浅淡,又广博,叫人一时间辨析不出它的方向。
魏行贞在无人的长廊中疾行。
他已经无暇再顾及别的事情,恐惧、懊悔、愤怒、担忧……无数心绪凝成巨大的河流将他淹没。
“魏行贞,你在干什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杜嘲风突然从长廊的屋檐上跳落下来。
他早在离冯府几条街巷的地方就觉察到了一些微妙的异样,于是一路狂奔赶来。
——果然异动的源头就在魏行贞这里。
“冯嫣呢?”
杜嘲风才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便正面望见了魏行贞的表情。
四目相对,杜嘲风立刻就有了答案。
“你冷静一点,要发作也挑挑地方成吗。”杜嘲风上前,伸手重重地钳扼在魏行贞的肩上,他压低了声音,“……你真当我布在冯家的暗哨都是吃干饭的了。”
魏行贞挣开了他的手,喉中传出兽类惊怒交加的低吟。
这声音听得杜嘲风汗毛倒竖。
“你沉住气!”杜嘲风厉声呵道。
秋日的夜风再次将他头顶的黄叶吹得沙沙作响,魏行贞的呼吸忽然凝住了。
「你也一定要沉住气。」
「任何时候,都要沉住气。」
冯嫣的笑声好像就在耳边。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丈夫是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