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的这一段时间,边歆总被病号木连缠着,要她当历史老师,说是把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一切本本分分都讲给他听。
她讲前民联体时期的时候,木连的脸是红亮红亮的,笑容像糖渍橘子似的甜蜜;当她讲到公投导致民联体解体的时候,木连的脸变得煞白了,反倒眼眶比先前的脸蛋还红,他笑不出来,咬着牙仿佛在啃咬什么东西的血肉;当她说到城邦共同体的崛起时,木连几乎是气若游丝,神魂颠倒,双目失神。
“木连,你还好吧?伤口又疼了?”
“……乌托邦的道路被这样扭曲,不可容忍!窃贼们,无耻的政治娼妓和新资本势力,我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把欠人民的未来通通还回来!”
边歆闻言大摇其头:他果真是个魔怔人了。
随后木连又仔细追问了屏障的历史,虚空科技与异能人群的发展。边歆不耐其烦,于是把数据终端还给了他,如此一来,他就几乎再不和人说话。的确是变得非常安静。如今边歆已经乘车远行,可依旧有些放心不下他。总觉得他会做出些偏激的事情,一个满心仇恨的人总是不甘寂寞的。
抵达远平城邦前,边歆已经反复将木连父母多年的信件观阅,这些东西木连是从不避讳她的,而他对此根本是满不在乎。信件里的措辞很热情,很真挚,看了叫人流泪。就是这样温暖的家书,连结了相隔万里的亲子,木连的父母虽然从未露面,但附件里的生活照片却是非常生动的,他们甚至在他们狭窄的租赁房里为木连留了一间卧室。在边歆的构想里,这样一对夫妻肯定是很有爱的,性情坚韧而有勤劳的品质,虽然迫于生活压力,经受了人间种种的无奈,但终究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边歆实在也对他们好奇得很了,列车到远平站是下午一点,她也没找当地执行部接待所登记入住,直接根据信件里提到的地址找过去。
木连的父母自称是在远平辗转,兼职多份零工,两年前的邮件里他们有提到夫妻二人已在远平居住到了期限年份,正在申请城邦公民证,如此一来就能找到正式工的岗位,结束颠沛漂泊的生活,他们“打算在东城区建设路长期租一栋房子(附件1照片),你爸爸对这里中意极了,如果攒够钱我们就会把它买下来,以你(木连)的名义,到时候你就能获得远平的公民身份,在毕业后可以直接来远平发展……妈妈非常想念你。保重身体,祝一切顺利,亲爱的孩子。母字。”
边歆在天光晴朗的远平街道漫步,因为白化病的缘故,她穿戴得很整齐规范,又打了一顶遮阳伞。她的心情显然是不错的,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当天夜里就消磨殆尽,她始终没有找到木连那对所谓的父母,她不得不利用职务之便,前往当地执行部查看公民档案,结果是不存在这两个人。
她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于是又查了木连的账户汇款来源。
长年给木连的账户发放抚养金的账户,办理于泉黎联合银行远平城南区支行,受理人是一名非常年长的女性公民,尚不知是否还存活于世,银行柜台登记表上标注的家庭住址已经搬迁。
为了查明真相,边歆不得不暂时停留,而在她逐渐接近真相时,突然接到母亲的来电:木连被捕入狱,希望她能尽快赶回来保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