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阮漉把碗里的胡萝卜都夹到姜茶碗里,她不知道丢哪了的魂儿才回来。
姜茶动作停顿了一下,把胡萝卜夹回去,声音温柔耐心,像哄小孩一样,“乖,把胡萝卜吃了。”
本意就是让她说句话,也并非真的不情愿吃胡萝卜,乖乖挑了一根胡萝卜丝吃了后,阮漉问:“你在想什么?”
姜茶:“没想什么,工作上的事。”
“骗人的话,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姜茶抬头,就见阮漉用清澈柔软的大眼睛盯着她看,认真地问:“你现在要学会骗我了吗?”
阮漉的质问一向不锋利,全是软刀子,扎的人又疼又痒,更何况姜茶从来都拿他没折。
“没有。”她闷声应。
“那你在想什么?是……”阮漉话还没问出口,就打消了心里的猜测。
他今天去第五人民医院的事除了宋柯臻没有别的人知道,而宋柯臻不会和姜茶说,那她这般心不在焉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姜茶抬眸,“是什么?”
“没什么。”没有给姜茶再问下去的机会,阮漉软声问:“你确定不告诉我吗?”
被阮漉一个劲儿的盯着,姜茶命都能往外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放下筷子,问出口,“你今天去第五人民医院做什么?”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这句话就堵在嗓子眼里,问不出口,连带着把心口也堵的忐忑,不知是害怕还是期待,或许都有。
阮漉格外会找重点,“你怎么知道我去那里了?”
“……”没想到听到的回答是这个,姜茶眼中懵了一下,才干巴巴地回:“我安排了人……”保护你。
“跟踪我?”
姜茶又愣了,也因为他这个用词而慌了神,怕他生气,没人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不是,是保护你。”
阮漉当然没有生气,但也确实是第一次知道他后面有人跟着,有一点意外,之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嗯,去了。”
这个答案,没让姜茶心里放松半分,她抿了抿唇,嘴张了几次,但都没有出声,桌下的手出了冷汗,无措地攥了攥,忐忑地看着他,“你,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嗯。”阮漉倒是平静,“但想起来的不多。”
“……想起什么了?”有没有想起她们的过去……有没有想起她不堪的样子……
有没有想起,你曾经说过,我是你整个世界最喜欢的人了……
阮漉说:“在精神病院住的那一年,我全部都不记得,只想起在那里面住过。”
“这样……”心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但姜茶多少松了口气,只是一颗心还提着,“还有呢?”
“还有……我看到你了,记忆里的你有些模糊。”
记忆里的她……
姜茶嗓子彻底哽塞住了,深井似的眼潭中融了纷杂的颜色,乱的无从辨别其中情绪。
阮漉看着她这个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差不多能猜出,她并没有很想让他记起过去,不然早就把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告诉他了。
姜茶脑中也确实无数次纠结成一团,既想让他把曾经关于自己的过去全部记起,又觉得,那些足够黑暗痛苦的记忆就该永远忘却。
毕竟那时的他们,都太过不堪了,只她一个人记得多好,一直像现在这样。
晚饭后,姜茶坐在沙发上看书,也不能算是看书,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阮漉一如既往地窝在她身旁,想了想,还是问:“你就这么不想让我记起来?”
姜茶回过神,“……没有。”
“你犹豫了。”
姜茶:……
说起来,他们两人还从未针对过去仔细谈过,可某些事情于两人来说,不必说也懂。
例如,阮漉心里清晰明确的知道,身旁的女生从小就对他情根深种,不然怎么解释,再次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就看着他移不开眼。
阮漉觉得有必要好好谈谈,他坐直身,跪坐在沙发上,面对姜茶,很认真地问:“叔叔那边有一个箱子上了锁,里面是什么?”
姜茶生日那天,他们在古家过夜,参观她从小到大住的房间时,阮漉发现了一个箱子,很古老,被上了锁。
他问起时,她的反应有些异样,当时他就猜到和过去有关,便没深问。
姜茶雪白的手放在书上,不自然地动了动,“是一些过去的东西。”
“那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只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姜茶放下书,正视着他,视线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缠绕着少年,“你想记起来?”
“嗯。”阮漉靠近姜茶,手环上了她的脖子,他们的脸靠的很近,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存在,“我想记起你曾经的样子,想知道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他太过逼近,姜茶往后倚一下。
却见从来不温不火的阮漉难得步步紧逼,顺势压在了她身上,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她,漂亮的眸中潋滟了半盏花色,美不似凡间,“我想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资质明媚,肌髮光细,非人间人,这么盯着人的模样,太过犯规了。
姜茶张了张嘴,呼吸有些乱了,偏头不敢对上他的眼,语调低沉,“你不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阮漉手扶着她的脸,将其掰正,看向自己,一字一句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
这般直白的少年,实属难得一见,姜茶避无可避,瞳孔中映入的全是他的脸,声音低低的,隐隐透着几分不安,“那你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的。”阮漉信誓旦旦说:“整个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说过之后,可能觉得只说没有什么可信度,又凑过去吻住她的唇,细细地吮,好一会儿后,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缝,退开。
他说:“真的,整个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而姜茶在他说过这句话时,就完全呆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移开半分视线。
怕是做梦。
阮漉看她不动了,又凑过去亲了亲她,“回神了。”
这么长的时间,也早就看透了她家这位的痴汉属性,不经撩,也不经夸。
姜茶回过神,抬起手抚了抚他的侧脸,眼中渐渐蕴了一片光色,是落尽了整个仲夏夜的星,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知道我们的初吻在什么时候吗?”
阮漉一愣,不知道她怎么问起这个了,乖乖回答,“交往那天。”
“不是。”姜茶后倚着沙发扶手,阮漉就趴在她身上,她一手扶住他纤细的腰,用了巧劲调换了个位置,她上他下,手托着他的后颈,缓缓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很温柔的一个吻,起开时,说:“是在九岁时的一个冬天。”
“九岁?”阮漉呆愣愣的。
“是啊,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