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神秘一笑,淡淡道:“佛曰:因果无常,生死无常,前途无常,种种无常,皆不可道也。”
“无常……”
“……不可说?”
崔护和崔莺儿相视一眼,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面露喜色。
能得圣僧一句“不可说”,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崔莺儿日后成就,绝对不会低!
兄妹俩对了周逸拜了又拜。
在周逸催促下,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位慈悲为怀的人间圣僧,一跳一飘,向广元郡府方向而去。
“这僵尸,竟然不怕阳光?可以的……也不知这崔莺儿,日后能有怎么样的造化。这世间种种,当真无常啊。”
啪!
身后又传来一阵跪地声。
“圣僧救命……”
却是少了半条手臂的齐真儿,跪于客栈废墟中,朝向周逸连连磕头,满脸的敬畏与祈盼。
“你又没死,何出此言。”
周逸没有转身。
齐真儿看了眼自己的断臂,抿了抿唇,含泪道:“弟子想要离开隐门,脱离苦海,还望圣僧救我。”
“哦?你说隐门是苦海,小僧却觉得未必。能渡苦海的既非人,也非船,而是人心。”
齐真儿怔了怔。
她再抬头时,那袭超凡脱尘的雪白僧袍,已经飘然无踪。
只剩残垣断壁,埋藏着的尸骨碎木瓦砾。
从头到尾,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对她而言,却恍如隔世。
“隐门不是苦海?圣僧的意思,难道是让我继续留在隐门……他日后另有安排?”
齐真儿神色彷徨。
半晌,她从怀里掏出几枚尤留余温的铜钱。
“圣僧留下这铜钱,又是何意?莫非……是赠予某的路费?某明白了,圣僧是在暗示我,离开广元郡甚至剑南道隐门,前往别处的隐门落脚点。毕竟广元郡总舵,得罪了圣僧,已然大祸临头。”
齐真儿脸上浮起恍然之色,朝向圣僧离去的方向恭敬地拜了拜。
随后她努力撑起身体,趁着远处官兵的马蹄声尚未接近,一瘸一拐地向远处逃去。
……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
小镇清晨的寂静被打破。
“啊!发生什么了?”
“你们看啊!那里好像是落霞客栈?”
“天怎么突然黑了?好大的雾气,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
“雾散了,雾散了!”
“快看!落霞客栈……倒了?”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大半个镇子都被惊动。
早起的居民纷纷走出家门,向落霞客栈奔去。
也许有一小部分幸灾乐祸之徒,可绝大多数人,都面带愁色,忧心忡忡。
倒不仅仅是因为落霞客栈能帮镇子留住往来的商贩,更多却是因为客栈老板娘崔莺儿,在镇子上颇有人缘,不仅待人和善,还做得一手好毕罗,常常赠与镇中百姓。
涌向客栈废墟的人潮里,却有一老一少逆流而行。
身着麻布大褂的老者一手紧紧搂着孙儿,另一只手则扣住盛满机关玩偶的竹匣。
这可是他们爷俩走南闯北卖艺讨生活的唯一依仗,要命的家什。
男童蜷缩在老人怀中,自己则抓着一个陶瓷玩偶,强扭着转过身,勾望向远处尘埃弥散的废墟,神色怔忪。
“爷爷,怎么我们刚走,客栈就倒了?”
老人脸上浮起后怕,下意识捂紧孙儿,侥幸叹道:“还好我们走得快。原本只觉今早遇上那恶僧好晦气,没想到却是因祸得福啊。”
男童眸子轻眨,低声问:“爷爷,那个坏僧人,他……会死吗?”
听着孙儿略有些复杂的口吻,老人轻叹口气,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黄泥土墙后,出现了一行人,穿着麻衣短打,腰间夹藏兵器,也都在向原先客栈处张望,表情复杂,彼此说着些什么。
他们有意压低声音,细若蚊蚋。
却不知,人群中的那对杂艺人爷孙,擅长诸般江湖奇巧功夫。
其中便有唇语……
“冷镖头的意思是说,那僧人故意装成恶僧?为了就是让所有人离开客栈?”
“难怪,某也觉得,那僧人眉眼清澈,气质不凡,怎么可能如那等乡间恶霸。”
“这落霞客栈实在诡异,连跑堂的都是气感高手……莫非就是江湖传言中,那个号称人间地仙所开创,能驱策鬼怪的神秘门派?”
“江湖传言你小子也信?只可惜那僧人,不知是生是死。”
“是啊,我们七个,可都欠了那位真僧人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