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继续想下去,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叮当……”
他魂身轻轻一颤,心知那是阴间魂铃。
但凡人死之后,几乎都能听见,乃是来地府城隍的召唤。
李吉银丝毫不予理会。
他乃御兵派长老,平日里与寻常城隍平起平坐,可不是凡夫俗子。
然而紧接着,女子的冷哼声,从远处来。
初听之下,酥软柔麻,娇滴滴的。
可没等细听,那声音中,竟多出一股狂躁的煞气。
仿佛南天大火,又似血海沉沦,竟震得他魂身微微麻痹。
“吾乃地府大王座下使者白无常,今奉冥律,拿你回地府,判夺生前之事,你岂敢不从?”
李吉银魂身再度一颤,心中生出浓浓的不安。
他明显感觉到,广元郡的这个无常使者,强得有些过分了,竟不输寻常的城隍。
这广元郡果然是个古怪的地方,早知今晚有此一劫,当初就不该贪图那好处,纵容山神乱行香火。
悔!悔!悔!
李吉银转身,朝向南方遥拜,魂气传音:“某乃天师道统下,御兵派长老,某……”
他还未说完,就被对方笑着打断。
“就算你是当朝国师,死在我广元郡中,依照冥律,也得来地府走一遭。
何况你区区一个中道门的长老。”
“李吉银,你身死人亡,已成鬼魂,速速归来!”
“速速归来!”
“速速归来!”
……
伴随着幽幽若泣的呼唤声,李吉银只觉自己魂魄完全沦陷在那片炽热干旱的阴气之中,难以挣脱,更无法抵抗。
分明是鬼怪,为何会是这样的气息!
“不!”
李吉银仰天大吼,不受控制地向南卷去。
“师叔!”
身后不远处,冷由虚匍匐在他的尸身上,嚎啕大哭,心中充满恐慌与绝望。
韦业成站在冷由虚身后,神色变幻不定。
啪!
山神萧轻素从天而降,飘落斜侧不远处。
另一侧,则是抱着葫芦的青袍小郎君。
三人目光相触,又好似交换了个眼神。
萧轻素向韦业成传音:“还不走?”
韦业成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随后通红着双眼,一把拽起冷由虚,夹于肋下向远处奔去:“别管他了,逃命要紧啊!”
冷由虚修为不过开府,此时六神无主,自然也没看清韦业成暗中所为。
“韦客卿,师叔已死……我们还能去哪啊!”
“先回不良人衙署!你可是不良帅,广元郡的不良人们,还需你回去主持大局!”
韦业成匆匆说道,心情却无比复杂。
他也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演变成这番局面。
为了自保和家族,他竟然伙同山神协助那位神秘武道高人,截杀了本门排名第三的长老。
他非好杀之人,今夜之前,更是不曾有过丝毫违背忤逆李吉银之举……实在是,李长老欺人太甚啊。
深冬夜寒,韦业成背后却已湿了一片。
事实上,当他看到飞剑破印飞出时,便已知道李吉银今夜在劫难逃。
对方能瞬间褫夺堂堂御兵派三号人物的宝兵,对于御兵之术的领悟,早已出神入化,至少也是一名罕见的魂气高人。
前有魂气,后有山神。
他出手的意义其实并不大,更多的却是作为投名状,表明心迹,以求自保。
事以至此,只能去思索对策,但愿李长老的魂魄能永留广元郡吧。
却不知广元郡的地府,能否承受住日后来自御兵派,乃至天师道的压力,哎!
北城前,萧轻素收回目光,再看去时,那个抱着葫芦的小郎君,已经消失不见。
她却笑了。
“法师,你用这一身份,将那恶术士正法。莫非是想从此往后,归杀孽于一身,以此为诱饵,转移那个魔头的视线?
当真是遇神杀神,遇魔就杀魔吗。”
萧轻素自然还记得。
法师所化身的那片叶儿,在被妹妹萧轻红击穿后,先变成了刚才的小郎君。
对于法师并不隐瞒自己这层身份,她甚感欣然。
“善。”
可很快,她的目光投向城南,表情略显复杂起来。
“非但没有出手救人,还不顾恶术士背后的御兵派,派白无常将他强行拘走,丝毫不给术道流派情面。
难不成,那个阴间大大王,并非我之前所想象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