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西方人的法师学徒培训里一定有专门锻炼腕力的课程。”
“不!刚才他一定是施展了古怪的西方法术,是靠西方法术才赢的我!”
“真是意外,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一位法师。”高文也微微意外,重新上下打量了风吟秋一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伸出了右手。“不过无论如何,我没理由不遵守之前的规矩,也想见识一下的西方法术。所以只要你赢了,我就可以告诉你想要的东西。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风吟秋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深呼一口气之后,就将之前的微微疲倦扫去,伸手握住了高文的手。
高文的手很大,很修长,骨节柔和,上面的每一根筋肉都充满了惊人的弹性,风吟秋刚刚一握就知道,这是一只剑术高手才有的手。之前他在船上的时候看见过,欧罗大陆上的剑术更注重战阵冲杀大开大合,高文腰间的长剑和那些剑士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这只手上拥有的却全是掌控如意,圆润柔和之感,这是远远超出了武技类型本身的桎梏,如同州江湖上的由外入内,由外门功夫练出内家真劲一般,已可算是超凡入圣的宗师一流。
对于这样的手是否拥有过人的力量,风吟秋一点都不怀疑。这只手代表的只是不擅长力量而已,但是到了一定的层次之上,再不擅长的也足够让一般擅长的人望尘莫及。
“开始吧。”高文淡淡地说了一声,风吟秋就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开始朝他这边压来。而看见两人已经开始较劲,周围的欧罗人也开始呐喊鼓噪起来,这些原本就粗野的海员和雇佣兵一起大喊大叫累加起来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有为高文呐喊助威的,有拿出钱来打赌下注的,也有纯粹只是跟着嚎叫的。
相对于周遭的喧闹,两人脸上的情都很平静,最多只是微微专注,只有颤动的手臂和桌面显示出两人手中正在交错挤压的力量。
喀嚓两声,两人手肘下方的桌面开始崩裂。很快地的,这上好橡木打造的酒桌变得好像脆饼干一样,在细碎密集的喀嚓声中迸裂垮塌成一堆碎木头。但是两人的姿势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双手临空相握,微微颤抖。
围观的海员和雇佣兵们叫喊得更加兴奋了,交织在一起的声浪像要把这酒馆屋顶给掀开一样,而两人的情依然平淡,只是高文身上开始慢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风吟秋那看似平静的眼睛中则亮起了一抹血色。
嘎拉嘎拉,两人脚下的地板也在不断地开裂,崩断,变形。高文的脚像是踩在了软泥中一样深深地陷了下去,而风吟秋的脚下则是纯粹的碎裂,崩碎,好像他那并不魁梧的身体忽然一下重量增加了千百倍一样。高文身周的白色光芒逐渐浓郁,好像一层浓缩了的雾气,偏偏又丝毫不妨碍到视线。风吟秋眼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浓烈,他的面部表情并没有变化,依然是一副平静不波的样子,只是看起来却无端端地给人一种凶暴狰狞之感,仿佛那人形的模样下是一只狂野凶暴的巨兽,周围一些胆小些的海员酒客都不敢再将视线投向他。
逐渐的,两人中间的地面上,一些崩碎开的细小木屑开始浮了起来,而围在最内侧一圈的酒客海员也忽然觉得空气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压抑感觉,好像即将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雨来袭,但周围喧闹热烈的气氛又随即让他们忘记了这错觉,只有人群中几个衣着气度皆比较出众的雇佣兵脸上微微露出了震惊之色。
比起有些穿着破旧的锁子甲和皮甲的雇佣兵,这几人身上的甲胄比较齐全,武器也保养得很好的样子,很显然是雇佣兵冒险者中的佼佼者。他们也并不和其他海员雇佣兵一起大呼小叫,只是夹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直到这时候这几人才开始变了脸色。先是震惊,随之而来就是一丝惶恐,有两人不动声色地朝后退去,另外两三个人则好像还被几个同伴簇拥着,连忙拉着同伴一起朝后退。
浮空而起的木屑碎片越来越大,刚开始还是一些米粒大小的碎末,现在已经有指甲片大小木片开始升起,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那些碎片并不是失重而浮起,好像是几面压力不断相互挤压的结果,不断有大些的木片碎裂成细微的粉末,浮空的碎片木屑也在微微颤抖忽左忽右。而这时候,最靠近两人的一些酒客海员已经捂住了胸口,左右张望,他们都听到了一股莫名的低沉声音不知在什么地方响起,连带着自己体内的脏腑都在震动。
喧闹热烈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古怪而压抑,除开那些能看出些不妙早早退开的高级雇佣兵,一些原本兴致高涨的酒客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偃旗息鼓悄没声息地慢慢朝着风吟秋和高文远离,好像那里正有着一团浓缩了的风暴,或者压抑着的火山正要喷薄爆发而出。
阿诺德牧师已经是面无人色,满头大汗。他站在最近的地方,当然也早就发觉了不对,偏偏不知道该不该去制止,又该如何制止。捏着太阳徽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是一片惨白,却一个术都不敢乱用。
不过随着高文的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一切都如幻觉一样都烟消云散。他身周的白色光芒渐渐的消散,被莫名力量挤压在半空中的木屑碎片纷纷落下,酒馆中压抑的气息也忽然消散,只有一阵风从他和风吟秋两人之间忽然吹出,朝四面拂过,随后就平静了下来。
“好吧,我认输。”高文松开手站了起来,伸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看着风吟秋笑了。“我原本想见识见识西方法术的,哪知道用尽全力也不能让你用出法术。”
“我可不敢说是胜利了。”风吟秋也站了起来。他刚刚一站起,身下刚刚坐着的木椅就碰的一声轻响随成了一地的细碎木屑。相比起高文坐着的木椅依然基本完好,若是放在州江湖上这已可说是高下立判。不过周围的欧罗大汉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一个劲地鼓噪叫喊。
“什么?高文大人居然认输了?而且他说这个西方人并没有使用法术!”
“真难以相信,难道高文大人是故意认输的吗?”
“不,也许是他和邪教徒战斗的伤势还没有好。”
“但这个西方人真是很厉害…哦,真庆幸港口那些西方人没有这么厉害的,否则两天前可有好看的了。”
“你们两位…真是…”阿诺德牧师擦了擦满头的汗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褪去的血色终于又回到了脸上,好像他才是刚才最累的人。
揉了揉微微酸痛的手臂,感受着周围的人惊讶,敬佩的眼光,风吟秋却没有什么得意之情,反而微微警醒。刚才他那一句并非自谦,之前两人都用上了真力,鼓荡起的罡风气劲却都是被对方控制相持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不让其外泄出来伤人,可说带着一副无形的镣铐和他较量,就算最后对方主动率先散去力道,开口认输,也是怕实在控制不住了。
欧罗大陆上的武道并不如州江湖上一样有内家外家门派秘传之类五花八门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条路,在锤炼肉体筋骨壮大精元气血之后借助灵信仰来激发斗气力量。这斗气类似外罡,内源精元气血,外通自身信奉的天地灵,总的来说偏向于道之路。风吟秋在州之时就已经见识过一二,总觉得相对于州武道的博大精深颇有不如,但刚才高文骑士显示出来的对力道的掌控圆熟细腻,即便是在州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好手。看来还真不能小觑了这欧罗大陆上的人物。
“年轻人,看起来你可不像是法师啊。你是你们西大陆上哪一位祗的仆人吗?”高文的眼颇为玩味。这位西方人自称是法师,但他没看出一点法师的样子来,这年轻人只纯论筋肉上的力量就不输于一些高阶战士,就算力量运用上颇为粗糙,也绝不是任何一个缩在法师塔中整天冥想和摆弄试验的法师该有的。也许西大陆法师的传统不会那样一两月缩在窝里不动,但也绝没有道理会去锤炼那样一身千锤百炼的肉体出来。
更何况他刚才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奥术波动,却分明是一阵灵加持所特有的气息,不是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灵,倒有些像南方那些兽人所信奉的兽,蛮荒而狂野不拘。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可能,他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人是一个来自南方大草原的半兽人战士。
“不,只是我曾经偶尔得到了一点灵的礼物而已。我真的只是一个法师而已。”风吟秋一笑。他的身躯曾被狼之力洗练,筋骨气血强悍之处不输于任何一个西狄战士,更有一丝丝真气息潜伏在深处,只可惜他在武道上的修为实在不怎么样,可惜了这门大好机缘。刚才他气血运转之间激发出那丝丝性,当然是瞒不过高文这位偏向道的高手。“好吧,现在你能告诉我有关外来法师的事了吗?”
“那是当然的。”高文耸耸肩,看了看周围一地的狼藉,苦笑一下。“不过最好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当然,先得赔钱给老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