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武则天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陛下,何出此言?!”
“我、我……”李显顿时慌了,瞠目结舌冷汗直流。
武则天没有要她那一根标志着“退休赋闲”的拐杖了,昂然而立怒目圆瞪,厉声道:“陛下身为坐拥天下治缮万民的九五之尊,怎能如此轻佻不辩是非,信品雌黄污蔑大臣?——薛绍是先帝留给你的托孤大将,还是你亲妹妹的夫君,是我皇家的内戚。你说他图谋不轨,他能图什么呢?”
“母、母亲,话虽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李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硬着头皮争辩了两句,“不如,我们先把太平请进宫来,岂不一问便知?”
“荒谬!!”
武则天大喝一声更加生气了,怒道:“陛下,你是想把太平拘拿起来,借此威胁敲打薛绍吗?”
“……”李显无言以对的低下了头,眼珠四下乱转,额角冷汗直流。
“此等诡诈下作之事,岂是君王所为?!”武则天怒气越发旺盛,几乎是指着李显骂道,“陛下,我知你本性纯厚向来友悌,绝对不会想出此等构陷胞妹的恶毒主意——说,是不是因为皇后教唆于你?”
“没、没有!绝对没有!”李显顿时慌了,双手连连摆起。
“还不承认!!”
武则天这一声真是配得上“河东狮吼”了,近旁之人除裴炎外都有些傻了眼,全都缩成了一团头都不敢抬一下——太后当众如此凤颜大怒,堪属罕见!皇帝尚且被骂成了这样,何况我等臣子乎?
“太后息怒。”裴炎眼见情况不妙,连忙出来救场,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得查明洛水大军的真实情况。”
武则天收敛怒气点了点头,说道:“没什么好查的。薛绍身为大军统帅,演武练兵只是份内之事,并无违制之处。此外,你们有谁见过犯上作乱之人明目张胆兴师动众?”
众人一听,这话有道理——哪个反贼会在动手之前,大造声势的暴露自己呢?肯定都是暗中进行!
“话虽如此,但是太后,事关社稷安危,还是稳妥为上。”裴炎说道,“按理来说,薛绍身为统率兵马的右卫大将军,他要如何练兵都是他的份内之事,旁人不便干涉。但是洛水大军近在天子脚下,不可等闲视之。薛绍每日进宫时时上朝,却从未就此事先向朝廷有所通报。他本身还兼任了检校兵部侍郎一职,演武一事却连兵部的官长都不知情。由此可见这次演武是薛绍的即兴之举。其中,或有隐衷情由。”
李显顿时一慌,连忙说道:“裴中书,方才太后都说了,演武练兵是薛绍的份内之事,绝无犯上作乱之可能。你为何又要妄自猜测含沙射影呢?”
“陛下不必激动,裴中书说得有道理。”武则天平静的说道,“薛绍绝对不是轻佻随兴之人,他这次的反常举动其中必有隐情。”
“既然这样……”李显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朕就再行委派重臣,携圣旨前往洛水大营找薛绍问个究竟,如何?”
“不——可!”
这两个字眼,几乎是从武则天的牙缝里绷出,狠狠的透出了“怒其不争”的意味。
“为、为何不可?”李显愣愣的问道。
“哎……”武则天长叹了一声,连摇了三下头,将李显唤到了一旁避开众臣的耳目,小声道:“陛下须得好好的反省一下自躬,究竟该要如何来做,才能友善大臣亲近股肱——薛绍的为人本宫了解。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文儒大臣所没有的热血豪气。你若真心善待于他,他必两肋插刀誓死相报。可是现如今,你就连自己的一个亲妹夫都相处不好。又怎能打理得好这若大的一个朝堂呢?”
李显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的道:“太后的意思是,正是皇儿激怒了薛绍,才逼使得他突然兴兵演武,向朕示威?……可是皇儿并未亏待于他,还曾经想要任命他为宰相呢?”
“哎……!!”
武则天非常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
“怎、怎么了,母亲?”李显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武则天的表情冷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回去好好的问一问你的皇后,昨日都对薛绍说了些什么!”
“啊?”李显惶然一惊,慌张道,“没、没什么吧?”
武则天的眼睛略微眯了一眯,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有数,李显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经足以证明,昨天韦香儿和薛绍所谈之事他必然知之甚详。
“你要好好的管一下你的皇后,不要让她乱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武则天冷冷的扔下这一句话,转身走向了裴炎等人。
李显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脊背后面都在冷汗直流。太后的这一句话,一字一字都像是一把一把的尖刀那样,全都扎进了李显的心中。将他那里仅存不多的一丁点皇帝威严和侥幸之想,全都击到了粉碎!
这时,李显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赵氏……八年前,她被天后废黜并被活活饿死在了冷宫之中!
李显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的惶恐,如同将要遭逢生死大劫那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武则的背影,怯怯的喃喃念叨:“母亲,求求你饶了她吧……”
声音含糊又低弱武则天没有听清,她停下步子纳闷的问道:“陛下说什么?”
“没、没什么!没什么!”李显再度连连摆手。
武则天冷笑了一声走了开去,拿起她的那根铜古木杖,说道:“陛下就不必再派什么重臣携圣旨前去质问薛绍了。就让本宫亲自前往洛水大营,去卖一次老脸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