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一步踏进房中,怒声喝道:“没用的东西,哭什么!!“
薛绍一惊,连忙跟了进去。
“父亲大人……我!”薛楚玉已经滚爬下床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的举着双手哭号道,“我废了!我连筷子都拿不起了!”
“你生来就是个废物,几时有过用处?!”薛仁贵大喝道,“哭哭啼啼有如童稚妇人,你可曾知道羞耻二字?”
薛楚玉重重的一头撞倒在地,浑身抽搐捂脸痛哭,却不敢再发出声音。
薛绍心中极是不忍,连忙生拉活拽的将薛仁贵请了出来,婉言道:“老将军且息雷霆之怒,楚玉身负重伤刚刚苏醒,手脚乏力情有可缘。病患之人心情容易败坏,不如就让我去劝慰他一番?”
“就随了少帅吧!”薛仁贵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薛绍轻叹一声,心说老爷子明明很是关爱薛楚玉,但为何一见面总把他当作仇人一般呢?
稍后进了房间,薛绍将所有的旁人都摒退了,关上门,用力将薛楚玉从地上扶起。
“少帅?”薛楚玉这才注意到薛绍的存在,连忙挥袖抹眼泪。却不料手臂手掌就是不听使唤,连擦一下眼泪都费劲。
薛绍扶他坐下,伸出手要为他抹泪。薛楚玉连忙将头扭到了一边去。薛绍用力的扳他的脖颈,薛楚玉就是犟着不肯回头。
薛绍火了,站起来大喝一声,“薛楚玉听令,把头转过来,不许乱动!”
薛楚玉浑身一震,慢慢的转过头来,却死活也不肯睁开眼睛。
薛绍十分粗暴的像是擦桌子一样,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气乎乎的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难为情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换作我是你,我会哭得比你更厉害!”
“少帅……我是一个废人了!”薛楚玉睁开眼睛,双眼通红连连眨眼,显然是在努力的忍泪,哽咽道,“我再也不能追随少帅冲锋陷阵,我再也拉不开三石大弓,再也骑不了少帅赠我的汗血宝马!”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好兄弟!”薛绍用力的拍他的背,说道,“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如今你还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不打仗是好事,不久的将来我也会脱下军袍离开军队。到时我们大可以一同品茗对弈一同结伴郊游,看我们膝下的儿女打闹欢娱,享尽人间天伦之乐,看遍大唐万里河山——岂不美哉!”
“可是我!……”薛楚玉怔怔的看着他那双在不停发抖的手,“我连筷子都拿不起了!我真的……是一个废人了!”
薛绍用力握住他的手,“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等打完了仗,我去请药王孙思邈给你治伤!若是他老人家治不好,我穷尽一生倾其所有带你问请天下名医,一定要治好你!——万一不能,我薛绍就是你的双手!郭元振也是你的双手,我们所有的袍泽弟兄,都是你的双手!”
薛楚玉再度泪如雨下,“我的袍泽弟兄们……”
……
几日后,突厥的使者再一次到来。这次,真的是来下战书了。
“突厥叛逆,遭遇王师讨伐非但不降不逃反而主动来衅,真是狂妄之极!”薛仁贵雷霆大怒,“待老夫亲提大军,与之决一死战!”
薛绍从旁说道:“老将军勿要着急,我怀疑这有可能是元珍的诈谋!”
“诈谋?”薛仁贵的眉头顿时一皱,“何以见得?”
“突厥人惯于游击战术,很少站住了阵角主动约战。尤其是他们的谋主元珍,足智多谋用兵诡诈,前番突厥屡破大唐州县,都是采用了他的诸般战术才能得逞。”薛绍说道,“此人曾是大唐的官吏,对大唐的一切都相当的熟悉,想必他也仔细的研究过老将军与我的作战习惯。现在突厥人既然敢于主动约战,就必然是有恃无恐准备妥当,其中或有陷阵也说不定。因此,我们不得不多作防备!”
“难道我们还拒之不战?”薛仁贵道,“突厥人正当猖狂,若是拒战只能更加助长他们的气焰。老夫为将一生,也从不知怯战为何物!”
薛仁贵的最后一句话恰是让薛绍心中一亮,忙道:“老将军,我认为突厥人恰是抓住了你性情当中的刚强之特点,认定你必定慨然赴战,而且他们将会战之地点选在代州与朔州中间的固良小邑。到时我军远离朔代根本,守军也将薄弱。倘若敌军派一旅偏师袭朔州然后趁胜拿下代州,我军就将无家可归并且面临一个被前后夹击的窘境。到时,岂不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