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深吸了一口气,“藏在暗处,我不了解的敌人!”
“没错。”武则天说道,“正因为我们不知道裴炎究竟在酝酿什么,才会感觉到防不胜防。不是我要强留于你,我也知道秋天来了,边防需要格外的加强。但是现在,朝堂之重,重于边防。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
薛绍缓缓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就再逗留一段时间。夏州那边,我会派出心腹密使前去加强联络。一但有变,相机行事。”
“如此最好。”武则天微然一笑,“有劳你了!”
离开皇宫,薛绍策马缓行,独自思考了良久。他觉得,武则天不放自己离开长安,应该是出于政治大局的考虑。虽然她说不出任何一个裴炎将要发动政变的确凿证据,但是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者,武则天是一个大局观特别强的人,她绝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怀疑和恐惧,就阻止我前往夏州去肩负起边防重任。
和裴炎相比,武则天把国家利益看得更重。这就好比,如果说大唐是一份大大的家业,李家是家主而武则天是家中的女主人,她自然会把操持好这份家业视作己任。而裴炎呢,就像是这份大家业请来的一个高级管家,就算他会认真负责但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家业,他最多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即可,又怎能和武则天的“视为己任”相提并论呢?
想到此处,薛绍感觉,自己仿佛也快要变成这份大家业当中的重要一员了。以前,这些事情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现在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融入了这份大家业之中。
在武则天和裴炎之间做个对方的话,亲疏之别一目了然!
此时此刻,薛绍不用多作思考就能断定,自己理所当然的应该支持武则天,同时严格提防裴炎。因为,自己家族内部再怎么争斗(哪怕是出现帝位争夺),那都算是家务事。如果让一个外人把家族大业给窃取过去,那可就真是无颜见祖宗了。同时,那也意味着整个家族的末日到来。
覆巢之下,蔫有完卵?
“驾——”
快马加鞭,薛绍直接奔出了长安城,来到了渭水大营。
党金毗和郭大封接到薛绍,是既欢喜又惊,盛情款待之后连忙问道:“少帅怎会突然驾临?”
“拜访袍泽老友,还需要特别的理由吗?”薛绍笑道。
党金毗和郭大封哈哈直笑,一同来敬薛绍的酒。
虽然他们五大三粗,但绝对不傻。他们心里相当清楚,军营这种地方不是随便就可以蹿门的,薛绍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最近,可有异动?”薛绍果然问起。
党金毗和郭大封同是沉吟了片刻,“没有啊,一切如昨!”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来见过你们?或是去你们的家中,找过你们?”薛绍问道。
二将又想了半晌,仍是摇头,“没有。我们听了少帅的吩咐,最近特别的谨慎小心,除了家中老小什么人都不见;除了军营和家里,哪里也不去。”
郭大封还道:“我都有三个月没有去过平康坊了!”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最近都小心一点。”
“少帅,可是有了风声?”二将警惕的问道。
薛绍皱起眉头来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确凿的消息,但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征兆。”
仅仅是有了“一点点的征兆”,就让二将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党金毗连忙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郭大封也道:“少帅只管下令,我二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薛绍感激的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会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好!”二将慷慨应诺摩拳擦掌,并道:“我们听到传闻,说裴炎想要把我们兄弟俩一同撤换,还要把好些个袍泽弟兄的兵权和将职都给削除。是薛少帅独自一人把裴炎给顶了回去,让他没有得逞。这份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俩没齿难忘——以后,我们的性命就是少帅的了,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薛绍微微一怔,心中想道:政治打压和政治|迫害,有时候远比战争带来的杀伤还要残酷。如果党金毗和郭大封真的失去了手中的兵权并从长安被调走,那么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也就不难怪,他二人会对我如此的感恩戴德了。
但问题是……
“这些事情是阁部的密议,你们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薛绍问道。
二将同时一愣,答道:“是兵部侍郎兼同中书门下三品,岑长倩私下告诉我们的。他还嘱咐我们,不要对任何外人说起以免引起军心动荡。但是少帅,不是外人嘛……”
薛绍心中顿时一亮:这就对了!——岑长倩是武太后的心腹,这些消息泄露出来,党郭二将必然和裴炎结下生死大仇,同时对我们这一方誓死效忠。
思及此处,薛绍不由得“咝”的吸了一口凉气,武则天暗底里肯定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像这样一手“故意泄秘”,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姜,真是老的辣!
我,还有很多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