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丢开手上月季花瓣,向前迈出几步,作势掸开她们两个:“呿,想一出儿是一出儿的,先送走了人再说吧。”
偏院小屋外放过了一挂鞭,地上散落着红纸屑,空气里还有未散尽的热烈烟火味。进了屋子,一眼就先看见鹭娘,她已经换上了嫁衣,端坐在妆镜前,盘起端庄的发髻做新妇人打扮。小小的妆镜中,女子脸蛋红红,满目生春。巧手的姐妹为她梳妆,仔细扑上了厚厚一层香粉,也遮掩不住她脸上飞起的嫣然红霞。
送嫁的姑娘们围在一处,大多是平日一同吃住的舞姬歌女们,正帮着新娘子整理首饰衣裳。绯月轻咳了两声,女孩子们好奇地回头,看见个面生的美人,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
“是,是墨觞小姐?”有人迟疑着出了声,不知是哪一个先反应过来。
“正是了。”绯月笑着点点头,向鹭娘道:“小姐知道鹭娘出嫁,特意来送一送,还要给你添妆。”
屋里众人噤了声,自觉向边上退开。绯云随声上前,稳稳抱着匣子启开,琉璃簪子玲珑剔透,栩栩如生,惹来一阵咂舌艳羡。鹭娘受宠若惊,立刻要起身道谢,被沈渊抬手拦下了:“你坐着。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必了。”
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足够让沈渊看得真切,鹭娘的嫁衣料子虽然普通,式样却是京城里时新的,针脚也算得密实紧凑,整整齐齐,足以见得准备这衣服的人果真有心意。她留意发觉,衣襟与袖口都绣了白鹤与萱草,绣工精致,栩栩如生,是祥瑞长乐的好兆头。
流苏的碰撞声清脆悦耳,桃花经了夕阳照耀,色泽绚烂旖旎,如梦如幻,似乎变成浓妍的艳红。沈渊亲手将它插在鹭娘的发髻间,给略显寒酸的头面添了许多光彩。
鹭娘几欲感激涕零,沈渊一瞥眸子,绯月立刻递上手帕,替鹭娘抿了抿眼角,笑道:“傻丫头,喜事临门,不能掉眼泪呀。咱们虽不常见面,彼此可都记挂着,既然是小姐疼你,你就安心受着,高高兴兴地出门去。”
鹭娘低着头,双目红红的,喉咙一直在哽咽。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又被一只柔软的手拍了拍肩头,花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出去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是,是……”鹭娘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珠儿滑落,抖着肩点了点头。大红盖头披下,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搀扶着,慢慢走出了小屋,走向了前院。
一抬小小的花轿停在冷香阁大门外,新娘上轿,鞭炮燃响,噼啪的烟火金黄夺目,赤红绚烂。往来人脚步纷踏,扬起一地的尘埃,混在烟火灰烬里,分不清楚彼此。
沈渊没有送鹭娘出门,到厅前由墨觞鸳接了手。绯云跟出去看了看热闹,回来告诉她说,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阁主让人摘了一丛新鲜的合欢,交给新郎别在衣襟上。
妾纫忘忧草,郎佩合欢花。沈渊明了其意,接过绯云带回来的红艳合欢,随手插在了琉璃小瓶里。合欢开遍,该是今年最后一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