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安生些吧,这顿还有白米饭吃,下一顿可不知道是什么了。”小翠手上开着提梁食盒,口中愤愤不平:“要我说,也别整天怨这个、恨那个的,要是没有‘那位’,凭你做的事儿,被送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谁会管你吃不吃最后一顿?”
最外头那层一碟三个绿豆糕,刚出锅还冒着宣热,已经放在桌上,接着便是小翠所说的白米饭,粒粒分明,松软温润,水蒸气怀抱着米香钻进鼻腔,挑逗着饥肠辘辘的味蕾。随着有盘小菜,半是醋腌辣萝卜,水灵爽脆,酸香诱人;半是新煎的三鲜豆皮卷,淡黄微焦,油润金灿,点缀一点青绿葱末,层层裹着拌了鸡蛋的碎豆角馅儿。
观莺肚里久不见油水,闻着味道便食指大动,也懒得和小翠吵嘴,连筷子也一并省了,直接用手抓过一个卷子,丝毫不顾温度未褪就往嘴里塞,果不其然烫到口腔,“嘶嘶”呵着气,连忙用另一只手接着,努力闭紧嘴巴,宁肯忍痛,也不愿漏掉丁点碎末。
长期的饥饿使得观莺失去判断能力,求生欲轻轻松松战胜了理智,明显改善许多的饭食摆在眼前,她也丝毫不觉异样,甚至忽略了小翠赤裸裸写在脸上的怜悯和鄙夷。
最后还有一碗汤,和饭菜比起来寒酸太多,清寡稀落,漂着几片菜叶,碗底沉着大小不一的面疙瘩,像是前一夜剩下的仆役饭食,随便热了热拿来凑数。
观莺费力咽下口中的食物,看见有汤便去端,临到眼前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噘起嘴。小翠唯恐她又要寻衅生事,鼓足了精神想好如何还嘴,却不料观莺瞬间恢复如常,仰头灌了一大口。
“早些这样,不就好了么?没准还能多吃几顿好的。”小翠撇了撇嘴,抽过一条不知何时放进来的板凳,拍拍灰坐上去歇脚,没想到板凳一条腿是松的,差点摔到地上。
“嘁,究竟谁该消停些?小翠妹妹呀,现在吃好喝好的是我,摔一屁股灰的是你……”观莺放下碗,手背随着蹭一把嘴角,斜睨一眼小翠。后者在冷香阁做事多年,自认为资历不浅,对着人人唾弃的观莺,自然不肯示弱:“姑娘吃好喝好,走的时候也走好,不哭不闹不寻死,才真叫好本事呢!奴婢进楼里年数也不短了,什么样的稀罕事儿没经过?像观莺姑娘这么惊世骇俗的,可真真是头一次见。”
肚里有了热饭菜垫底,观莺缓过劲来,毫不客气开始反击:“哟,妹妹口齿这么厉害,进楼里比我早得多,可怎么混到现在,还只是个粗使丫头?”
“你!”小翠脸色一变,“腾”一下站直腰身,瞪圆双眼指着观莺,浑身气得发抖,脸儿也涨红发青。
观莺一击即中要害,小翠的心病正在于此。身边一起进来的几个小姐妹,陆陆续续或被家人接了出去,或被分派了别的活计,只有她还在后院打转,每日杂事粗活不断,时不时还要被管事婆子敲打几句,实在苦闷得很。
“我如何?”观莺见状,知道得逞,故意捏起裙角,翘着兰花指擦擦手,继续往痛处戳,“给我这个惊世骇俗的人送饭,怕是谁都不愿做的活儿吧?怪道妹妹资历深,上赶着替别人分忧解难,只盼着再熬上几年,能把你提到前面去,做一辈子丫头婆子,好歹混出个体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