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恃容貌浓妍厚艳,便以为天下的美人都该如此,这会儿才知道,娥眉百种,娇儿千面,墨觞晏这样的清绝面孔更易得花好月圆人长久。无论本来有再旺的火气,被冷美人盯上一阵,也要泄了劲去。
“你要是告诉我,造出动静就不会被送走,别说撒泼打滚,沸反盈天,就算当街扮丑作怪,我也不会眨一下眼。”观莺用力伸直双腿,两只脚相互搓蹭,毫不在意花魁身边两个丫鬟诧异的目光,“小翠那个贱丫头,刚来的时候,我就看她不安分,是个人到后院来,她那对眼珠子就滴溜溜转,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我说小姐,不如把她一块儿送了出去?你们母女少了一桩祸患,我也好有个熟人作伴,是不是?”
沈渊拧着眉,看见观莺做派实在不像样子,心中生厌,不想和她言语。绯云已经嫌恶地掩了口鼻,绯月轻扶上主子手臂,低声劝返:“姑娘……看她像着了魔怔,劝不得,救不得,咱们还是回吧。”
“她还没出声,你上赶着出什么风头?”观莺耳力“一口一个姑娘、主子,你倒比她主意还大,知道的是你忠心又中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小姐是个草包,凡事儿对个丫鬟马首是瞻。”
“我是不是草包都不要紧,瞧你也说,我站在这里,就是冷香阁的主子。而你的足智多谋,聪明伶俐,可惜了只能留到春檐巷,去给那里的爷们儿看。”沈渊冷冷发声,替绯月出言反击,一字字精准掐在观莺的痛点上。
她本就不齿观莺行径,愈觉得踏足此处是多此一举,言辞便更加毒辣:“既有主人,必然有下人,那么观莺,你一日身在冷香,一日就是我墨觞家的下人奴婢,受楼中庇护,才得以卖笑讨生,不但不心怀感恩,还算计于我、欺辱于我的丫头,天道好轮回,你当真不怕报应当头。”
绯月屈身福了福,恭顺道:“奴婢同样受主子大恩,粉身碎骨无以报答,万不敢恩将仇报,做背主忘恩的小人。”
观莺嗤之以鼻:“哟,拉高踩低的我见多了,还没见过这么抬举自己的,要我说,你也别得意,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头一回见面你主子就说,咱们一样是伺候人的。你仗着她,比我还傲气几分,哪天你落得比我还不如,看谁来讥笑你是小人。”
话音未落,两个丫鬟脸色都变了,额角止不住几下抽搐。气氛变得微妙,四个人隐隐对峙僵持起来,始作俑者的观莺犹自不觉异样。沈渊手臂上一空,绯月抽回手,藏回自己袖中抠紧了掌心。
“绯月妹妹,说不出话了?”观莺翘起嘴角,心情甚是愉悦,看着绯月隐忍不发,觉得十分不过瘾,非要刺激得狠了,想瞧一瞧墨觞花魁的身边人发狂失控的样子:“本就是么,多简单的道理,你自己不愿意承认,要我说出来当然变得难听……”
女子刻意尖细的声调回荡在陋室,无端让最好脾气的绯月也头皮发紧,数次忍不住回嘴。然而一物降一物,她身为丫鬟,立时三刻奈何不得这位从前的头牌娘子,她的主子却没有可当宰相的肚腹,半句也不想多听。
“我还没出声,她当然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