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与水芝恭敬行礼,大丫鬟道:“不是什么要紧的,许姑娘好奇,温颜儿为何开始练曲子,奴婢将缘由与她说了说。”
“我当是什么呢,再有好奇的事儿,直接来寻了问我。”沈渊唇角凹下一对小酒窝,笑眼盈盈上下打量许琴师道:“瞧瞧你,比我还小几岁,打扮得竟然遇见老气横秋了。小姑娘还是穿鲜艳一点,戴个花儿、朵儿的……不比这嫁为人妇的装扮,更合适?”
话到末尾猝然拉低了声调,顺带将锦书扯到近前,花魁晶亮眼底藏着小小狡黠,不为第四人所闻:“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他,可我劝你,最好在天亮之前全都放下。看着我,锦书,你已经认定了,会嫁给他?傻姑娘,冷香阁只该有利益权衡,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你该告诉他,若真的有心,就立刻接你走吧。”
锦书梳着平髻,燕尾低盘,缀着只苗银蝴蝶朴实无华,身上的衣裙丝缎里头掺着金线,花色样式衬出的年纪却几乎如墨觞夫人一般。花魁娘子身在欢场,不以身事风月,见识得也多了,开口就是一针见血,偏生又低回婉转,只像闺阁手帕交的体己话。
“他送我回来的时候,说或许要忙碌一阵,等过去了,一定会来接我,照苍梧的规矩,三媒六聘,不叫我委屈。”许琴师羞答答低下头,拉着小阁主的手聊作感激,“小姐为我操心一场,我自己也是有数的,冷眼看着楼里的姑娘哭、看着她们笑,再想想自己命数坎坷的母亲,更加要仔细斟酌,断不会被几句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
花魁娘子弯弯眉梢:“你能这样说就好。秋筱昨儿被人请了出去,一早怕是回不来。我才喝了药,没有胃口,等下你陪我吃早饭,厨房做了年糕饺——我这还有事儿,你先自去消遣,回头我叫丫头寻你。”
琴师无有不依,恭恭顺顺行了个礼告退。水芝原本还在旁边,看见花魁娘子有悄悄话要说,早已经自觉离去。墨觞夫人也不见了,大约是理完了账目,开始整日的条目张罗。
苍梧国迎来又一年腊八,元治安官享受不了休沐,早起领着手下巡查,守着京城百姓的欢喜。路过冷香阁挂着红灯笼的大门,不必想也知道,那位总喜欢与他过不去的花魁娘子正倚在窗边,专等着他闯进视线。
“元大人,今儿腊八佳节,大人辛苦不得休息,腊八粥总要用一碗的,若不嫌弃,就请进来暂坐?”
冷香阿晏斜绾着堕马髻,难得化个精致的妆,朱唇微启,笑靥胜花。元治安官最头疼这个女子,她没有什么刻意的坏心思,可对一个刚正男儿而言,未免太伶俐也太活泼,一颦一笑皆是考验,桃花面孔必须避嫌。
他抬脚就要走,如往常一样假装不察,手下也乖觉,统统充耳不闻。偏生花魁不肯轻易放过,冷香阁的管事丫鬟追出门来,请他务必听一言:“还请大人留步,大人莫恼,我家小姐的确有要紧的事,希望可以当面向大人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