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微微侧脸,抬眼示意绯月起身:“从前总说绯云不安静,看见热闹就要凑上去瞧一眼,总没个定性,还是你稳重。多少年下来,你竟是姐妹两个相处久了,也和她学起来?”
花魁若真的恼怒,断不会有心情絮叨,绯月听了责怪,心里却门儿清,接过小丫头手中的篦子,蘸了花水上来服侍:“姑娘说差了,奴婢和绯云妹妹同住一屋,可与姑娘打小朝夕相处,当然是学到姑娘的好处更多。姑娘这不病着,不好多走动,奴婢听见新奇的,有心记下来,也好回来学一学,博主子笑笑。”
“看来我还要谢你。”沈渊重又合了眸子,靠在浴盆边养神:“紫菀,倒一盏杏仁茶来,加一匙边上的桂花糖——你继续说,听见的是什么新奇的。”
小丫鬟经过几番指点,已经没了初来时的局促,去了外间备汤饮。绯月放下篦子,拿竹筒取了架子上的澡豆,盛在木碗里舀水化开:“今天客人多,前头厨上忙不开,柳师傅又忽然说要宴客,直接送了单子到灶上,何嫂子差点要左右为难。”
香药抹上美人发梢,配着首乌膏子搓洗按摩,成年累月才滋养出及腰漆黑如缎。沈渊微微仰着头,不叫沫子溅在身上:“柳渠阴又不是倌儿,也不见她和谁亲近,能宴什么客?我今天同水芝看账册,也听说虽然来人少了,订下酒席的却十之七八,忽然加进一桌,谁能给她做?”
“可是说呢……”绯月才回半句,小丫鬟紫菀送进来杏仁茶,雪白汤面上浮着桂花糖,金黄灿烂似琥珀,又香又热,令人食指大动。
“小姐请用。”紫菀躬着身子,高高奉到花魁身边。绯月递上干巾子,沈渊擦了手,接过小瓷碗,吩咐紫菀出去等候,呷了一口润喉:“陌京的人也喜欢吃这个,可惜玫瑰卤子用完了,那个加进去更香甜。”
绯月道:“姑娘喜欢,偶尔吃几口也无妨,不过现下寒症未愈,杏仁这种东西呢,还是不要贪嘴才好。”
沈渊点点头,饮了不过半盏,余的搁在旁边架上:“我晓得轻重,你刚才想说什么?”
“喔,是柳师傅,”大丫鬟提了铜壶,向浴盆中添热水,“她不是忽然要酒席么,何嫂子正作难,柳渠阴又说,不着急,她要晚了客人才来。”
花魁轻笑:“她倒是好性儿,咱们的客人可从来不会迟到,差不多了,洗了吧,不然等会儿要出门,头发还湿着,我才要作难了。小厨房怎么样了,狮子头费火候,别耽误。”
绯月应声是,换了小竹筒一点点冲洗香药,美人新出水的长发浓黑如窗外的夜:“姑娘尽管放心,绯云看着呢,这会儿应当已经入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