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么?听上去就荒唐,看来人的车马仪架都充斥着贵气,想来是陌京城里的高门,怎么放着安逸日子不过,巴巴跑上山来,求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呢?
“累及子孙……”贵妇人喃喃自语,眼见着红了双目,神情也一味便得低沉落寞,说着什么究竟何等罪孽,才落得善恶颠倒,神明不佑。
世上究竟有无神明,至少那个时候,玄尘也不知道。
再之后如何,玄尘就无缘瞧见了,和其他道童一般被师父谴了下去。听说那位贵妇人退而求其次,同住持说了许久的话,留下谢礼便离开,再也没有上过山来。
小小插曲无足打破长生观的宁静,日升月落里山中草木枯萎复繁荣,师父渐渐老去,胡须鬓发皆霜白,玄尘在观中也成了说得上话的修者,开始接手大大小小的事物;始终一成不变的,仿佛只有凌虚道人。
终有一天,师父病逝了,弥留之际神智已然不清明,可力气还是有的,紧紧攥着玄尘的手努力想说什么,可惜发不出声音。凌虚道人外出游历,已经近半年没有音讯,那天却和走时一样突兀地赶了回来。
道人还是沉默如斯。和当年一样,玄尘只能退下,他倒不好奇两位前辈最后交待的是什么,只遗憾没能陪伴师父到尽头。
他生长在供奉神明的殿上,是师父捡回来的弃婴,其实也不全是——据说亲生的爹娘生了太多儿女,家中又世代贫苦,到他出生时,无以养育,本狠下心肠想丢进山野,都到了溪水边上,恰好被长生观住持撞见,当场厉声呵止,迅速将婴孩带了回来,教养在身边。
丧礼甫一结束,凌虚道人又离开了,玄尘并不问他去向何处——年年月月都是如此,凌虚仿佛天地间的孤鸟飘蓬,行踪不定,也从不为任何人与事物而停下脚步。师父在世时,玄尘曾经试探着问起,结果遭了一顿不疼不痒的呵斥。
师父的意思很明白,凌虚道人非池中物,不是我等凡俗物可同日而语的。
玄尘远没有做好准备,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和凌虚相处,就接过了长生观住持的位子,日夜忙碌,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反而对这个人的去留不再好奇关注。直到有一天,山门将要落锁了,凌虚道人不仅踏初升的星月回来,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后生。
这一幕像极了尘封在记忆中的情形,从前的住持师父带回初登山门的凌虚道人。只是这个后生极谦卑,凌虚也未做多余吩咐。玄尘做主,嘱咐道童收拾出客房,后生安顿了住下来,认凌虚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