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扔下妆笔,狠狠丢过一个白眼:“算我一番好意落了空,你自个儿既然这般想,那便快快去吧,我这屋子容不下你。”
盛氏讨好地扯扯花魁袖口,起身婉转行了个礼,领着小菊俯首退下。看着房门重新关合,沈渊总算松了口气,暂且将有关折扇公子的零碎念头抛诸脑后。桌上的宵夜又一次凉了,花魁正好也不想再动筷子,叫绯月撤了下去,赏给几个小丫头吃。
麦仁汤要费点时辰,送上来时沈渊已经解了头发,盛秋筱没有这个口福,绯云从走廊路过,隐隐听见雅间中传出琴声,小菊候在房门外。睡前沐浴的热水已经在后院烧着,除去忍冬花,还加了大量的艾叶桃枝,沈渊吩咐熄了房里的安神香,换上宽松熨帖的平布寝衣,捧了麦仁汤,倚着软枕靠在美人榻上,由绯月拿了松木篦子,蘸着桂花露篦头发。
“明儿且有得折腾,可惜了顾先生要陪伴家人,再者这样不干净的事儿,也不好莽上去,直言请人家帮忙。”想起墨觞鸳的发落,冷香花魁深觉着头痛,然则既已应承下,端没有反悔的道理:“这样吧,明天早起,绯月套一辆脚力快的马车,去州来山庄告知淮安,请他出手相助。”
绯月躬身记下,少不得唏嘘:“将军不在京中,咱们可以信任、依仗的,终究还是尹先生。”
沈渊揭开茶盏盖子,轻轻刮着浮沫:“谁说不是呢,等哥哥回来,自然要好生谢人家。怎么说,我这一辈子,眼看着也是能望到头了,高不成、低不就,可以不好不坏地过下去,已经比那些穷苦人家要强出太多了。”
“小姐这是说丧气话,”绯月放下篦子,招呼绯云过来为主子按摩额角,“您还年轻,青春正盛,哪儿就一辈子了。奴婢听自己的娘说,人的运气、福分都有数,姑娘先头吃了那么多的苦,都是在攒福报,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绯云忙不迭点头附和,沈渊听着耳熟,才想起是前月里,盛秋筱也说过,冷香阁的花魁娘子福气在后头:“一个两个,都拿这话来唬我,你们倒像串通好了似的。”
“话虽老套,道理是不会错的。”绯月低眉谦顺,“时辰差不多了,绯云去后院抬水吧,奴婢们伺候姑娘梳洗,早早睡下。”
“换从前的茉莉香胰子来,忽然想那个味儿来。”沈渊听着绯云退下,临时添上一句嘱咐,丫鬟自当应和记下。篦头发的桂花清露味道淡雅,缓缓飘散开在空气中,花魁眯起眸子,也生出几分好奇:不知对过的盛氏如何了,要应对折扇公子,是否也会力不从心?
直到这会儿也未闻见什么动静,想来无风波,丫鬟们很快安置好沐浴用的物什,药水沃盥温暖堪比汤泉,沈渊也收了心思,不再为他人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