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居梢间里,嘉月并芳芷、汀兰两个丫头正扎着绣花绷子,对面采薇在给她绕线,她预备缝制几个香囊佩戴,以作避邪驱瘟之用。帘子一动,采萍端了用乌梨木雕的小茶盘进来,白釉瓷盘里盛着樱桃、桑葚等时鲜果子。
嘉月闻声抬头问:“我吩咐的香料可买到了?”
“出门采买的妈妈说待会便给送来。”采萍撅了撅嘴,又说:“现下端阳节下,香铺里香料价格比往常加上十倍去,便是如此,还难买呢。”
嘉月笑道:“这时节香料又得自用,又得送人,可不就紧凑了麽。”
采萍一想到多花了十倍的银钱就一阵心肝疼,她晨间可看见出门采买的妈妈捧了大包的银子买这些东西呢。
这时采苓走进来,手捧着一只锦盒,“刚陆府送来了端午的节礼儿。”
打开一看,锦盒里装了团扇两柄,红麝香珠一串。
这团扇倒是常物,只是红麝珠稀奇,几个小丫头都不禁停下手中的活来看。
采苓赞道:“这是时下京里最时兴的避暑香珠,听说做法颇为复杂,取龙脑、苏合油等香料,白芷、川连、连翘等中药,又有磨碎的香如蕊、甘菊花、玫瑰瓣,同时添加朱砂、雄黄,将这若干香料和中药调和在一起,做成带孔的圆珠,可辟秽醒脑清暑呢。”
嘉月拿起香珠细嗅了下,笑道:“果真清香四溢。”
“小姐可要戴上?”
嘉月点头,反手将珠串笼在手腕上,轻笑着:“所谓‘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便是如此了罢。”
她抬头眼光一扫,忽疑惑了问:“怎么不见碧桃、红杏?”
采薇道:“碧桃老子娘生病,特意禀告了夫人准她回家侍疾。嗳,说来这丫头也是命苦,她爹早年病逝,家中哥哥又是个不顶事的,在外欠了银子还不上,就动了心思要把她抵给那债主人家当小妾,她拼死不愿,后来没法子了,才被卖到府里当差。”
嘉月眉头轻轻蹙起,咬唇凝思道:“原先竟不知里头还有这般缘由……这样,你明儿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送去她家,也好解了眼前这困。”
采萍呵呵一笑,接口道:“小姐心善,且不用费心这事,夫人早早就差人去办过了。”
嘉月点了点头,“这是最好不过了。红杏呢?”
采萍撇了撇嘴,低声说:“她揽着差事去大奶奶处送节礼了,这丫头最近是有些活泛了。”
嘉月手中一顿。
红杏是府里的家生子,如今也快到及笄之年,老子娘也在仔细捡寻人家,正盼着做点事才好在夫人面前报功,好得以放出府去,再好好寻个正头人家嫁了。
默了一会儿,嘉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缓缓道:“大家主仆一场,若她有好的去处我定不会拦着,将来我也会尽力给你们找个好着落,再多添一份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出门。”
两个小丫头悄悄互视一眼,心里暗喜。要知道,寻常丫鬟的前程,至多不过嫁个上进的小厮或管事,但若主人家心善的,则可放了身契出府,再给一笔银钱风光正经的嫁人。
采苓扫视了她们一眼,心中了然,沉下面色冷冷道:“小姐待我们的好,奴婢们心里都知道。可奴婢们心里不敢端着心思,只管谨守本分,好好忠心侍奉主子。”
屋里一时冷了下来,两个小丫头背上有点发寒,芳芷汀兰忙的跪下表忠心:“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们都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
采萍复又看了眼她们,笑眯眯着说:“小姐良善,仁厚待人,有些个小错也不忍心责罚我们,这样的好主子哪里去找呀,我们都愿意一直服侍小姐呢!”
嘉月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屋内气氛瞬时化解,大家又各自做着手上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