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高坐上首,一身紫金双色锦缎对襟褙子颇是华贵,瞧着嘉月落落大方应对着众妯娌的寒暄,眸光微微一闪。
另一穿着绮丽的年轻妇人开口道:“侄媳妇这是见外了。咦,怎瞧着侄媳妇好像略消减了几分?可要注意身体。”
嘉月正想回话,忽听上首人道。
“这是你三婶婶。”苏老太太开口道,转头对妇人道:“她年纪轻刚过门,家中又没个长辈,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靠她操持,哪有不辛苦的。”
“母亲说的是。”三房笑应。
苏老夫人转头对着嘉月笑道:“你难得来一趟,也不用多拘束的,左右都是一家子。”
二房笑道:“侄媳妇年纪小,亲戚们之间都不走动,也是生疏了些。”
“原是我的不是。”嘉月只好道。她陪坐一旁,微笑着听着众妯娌亲戚说话,偶尔苏老夫人长者风范的笑骂她们几句,倒也一室和乐。
过不会儿,外头通传说大房夫人来了,众人笑意一滞。嘉月抬眼望去,只见来人身穿玫瑰紫的灰鼠皮袄,钗环琳琅,额间系一条南珠抹额,端的是珠光宝气,后边跟着几个小丫头。
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对苏老太太道:“我来迟了,还请老太太别怪罪。”
苏老太太看了大儿媳一眼,她虽心下不喜这个儿媳,面上少不得笑应:“这早晚才来,客人都等急了,倒是显得咱们家礼数不周了。”又指向嘉月,“喏!这是你侄媳妇。”
嘉月闻听此言,适时的起身来,大房太太脸上僵了僵,打量了嘉月两眼,见她气度品格皆是不凡,心中潜藏的那股子怨气又翻腾起来。
回过神来,大太太牢牢将自己的心思匿下,客气的连声快道请坐。又转身向众女眷告歉,寒暄过后,互道安好,说些家务人情的话儿。
过了会,大房太太接过丫头手里的戏册子,奉与苏老太太道:“老祖宗,您想点一出。”
苏老太太粗粗看过,随即点了一出《穆桂英挂帅》,热热闹闹的。小丫头捧着戏册子下去吩咐小戏儿们,大太太或是坐在边上看戏,或是乖巧附和着苏老太太的话。
嘉月在心里微微一笑,苏府人口繁盛妯娌一摞,这继室大儿媳,也是不太好当的。这人啊,有人图一辈子过得顺遂恣意,有人愿意图那个虚虚闹闹,受那个气。
又说了几句,便开了席。
小丫头捧着才撰鱼贯而入,苏老太太便被大房的亲扶着在正面上首坐了,余者皆按齿序坐了,席间热闹自不必多说。
饭后用过一盏茶,瞧着差不多了,便有二门的小厮来进来回话儿,只说马车已经预备妥当。嘉月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苏老太太又命人将打点好的东西让嘉月带回府去。盛情难却之下,只好又陪着说了几句。
此番一趟,嘉月算明白了。她原还没想这么多,今儿才猛然发现,因苏家根底深厚,再时常与皇室宗亲来往有外戚把朝之嫌疑。况且,皇家有手足之情,更有君臣之分,纵使两家联络有亲,但两家终究不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来。朝廷需要制衡,但权柄只能落在一处,陛下龙体微恙多虑,内外朝臣各有心思,不得不避嫌一番才是。
朝堂上的风,开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