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南睁着眸子,有些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孟轩鹤将帛布递给她,“你打开看看。”
林初南笑了笑,接过帛布,双手将其拉开,待看到文头的三个字,小脸即刻凝住,不可置信,又非常感动地看着孟轩鹤的俊脸,“你,你要下罪己诏?”
一个皇帝要向全天下的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在大齐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虽然是人都会犯错,天子也不例外。但是历代的君王,就算是因为自己一时失察或者头脑昏聩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也都碍于天家颜面将错就错了下去。就算是冤案平反,也会找个替罪羊,或者在自己死后,由后世帝王平反。
之前孟轩鹤说要为林家平反,林初南就想到,孟轩鹤要把所有责任推到张文昌身上。而张文昌死了,她以为平反已经无望。没有想到,孟轩鹤会这么做。
她握着帛布的手微微颤抖,看着上头一个一个字的写着孟轩鹤陈述的他所犯下的错误。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并且,她知道,这非他之过,而是皇帝哥哥造成的。
“皇上......您真的要这么做?”
孟轩鹤认真道:“朕这几日一直偷偷的在草拟诏书,过了新年,朕就诏告天下自己的罪过,为林大将军平反,为林家平反,并把林家将军的灵柩移到原来的帝陵旁边,把林大将军的牌位请进明德寺,与孟氏先祖共享供奉。”
林初南摇头,“皇上,您现在还年轻,下了这道诏书,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动摇您在百姓在朝臣心目中的形象,甚至会上周边列国轻视您。我已想好了,爷爷泉下有知,看到你对我这么好,恢复了我的后位,处置了那些陷害他的人,就会很高兴了。至于平反昭雪一事,并不急在当下。待您年纪再大点儿,或者即将退位的时候再下诏书彻底平反也不迟。”
他却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不用担心,这只是我的初稿,我的文采有限,到时候我会找一个文采好的人加以润色,既认了错,又感化人心,我还会同时下诏免除部分地区的三年赋税,大赦天下。我已经跟王司徒商量过,他都同意了,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既然王冲都点了头,林初南的心才安了下来。
她伸臂抱住了孟轩鹤的腰,“孟轩鹤,谢谢你。”
孟轩鹤也抱着她,揉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傻丫头,谢什么?我们两个现在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林初南哭腔道:“孟轩鹤,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好的人?我感觉我像做梦一样,我好怕自己真的是做梦。”
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男人三妻四妾的世界,能够完整地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是多么地不容易。而这个男人,还说是为了她而活着,愿意为了她去做任何事情。此时的幸福,对于林初南来说,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现在,它真真切切地握在自己的手上。
“南儿。”孟轩鹤捧起她的脸蛋,一脸严肃地说,“以后,不准再想王氏的事情!有句话叫,存在的即是正确的。你现在活着,跟我在一起,这就是正确的,这就是命,毋庸置疑。”
自从法净说了那番话,林初南这些日子是真的没有真正的开心过,越是孟轩鹤对她好的时候,她越是不安。
她有时候会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是她变成了王氏,还是王氏变成了她?
她害怕,有一天王氏的魂魄会突然回归,她则变成一缕幽魂,孤独地飘荡在天地间,且,再也不能抱着孟轩鹤了。
越是享受过被人珍视被人爱护的美好,越是害怕失去。
她乖巧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不想了,只要跟你在一起,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心放下来,林初南的眼睛变得清澈,她从孟轩鹤怀里起来,拉着她走到室内南墙边的条案前,“这是我为大家准备的新年礼物,你看看怎么样?你说,该把哪一样送给悦慈呢?她搬出宫外,我希望她能有新的生活,最好,再找一个如意郎君。”
孟轩鹤大致扫了一眼,“你是皇后,一国之母,你送给他们的即是恩赐,他们焉有不喜欢的道理。”
林初南嘴唇微翘,“你都没仔细看。”
孟轩鹤作认真看的样子,还拿起一个荷包在鼻端嗅了嗅,“都很好啊,这个荷包很漂亮,上面绣的是鸳鸯,我觉得送给悦慈就不错,你不是想让她找一个如意郎君么?”
林初的脸上这才露笑,又将一本剑谱拿起给他看,“这个我打算送给连大哥,他就喜欢各种剑谱和兵法,这本空明剑谱是我花了一百两买的。”
孟轩鹤翻开看着,语气酸酸的,“南儿你只知道连昭喜欢这个,不知道,我也在研究剑法么?”
林初南嗔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他在建章后面弄了一个空室,现在改名为“太极殿”,里头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还都是他画的图,让少府衙门照着做的。
“我连爷爷留下的剑谱都给你了,你还好意思跟连昭抢这本,作为一个皇帝,要跟自己的臣子抢东西,真不害臊——啊!”
话音未落,身子突然被孟轩鹤横抱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她本能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吓了一跳,急的用小拳头捶他胸口,“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事呢,你干什么呢?”
“你做了皇后,别人的事情想的越来越多了,我的事情想的却是越来越少了,你觉得我想干什么呢?”孟轩鹤唇角微勾,眉眼之中的神色不言而喻。
林初南语塞,小脸潮红,皇后要管理整个后宫,自然想的事情要多了,谁像他似的,忙完前朝的事情,就会想那种事。
孟轩鹤抱着她钻进珍珠帘,进了里间,朝着大床走去。
“天都没黑呢。”林初南小声提醒。
“等不到天黑了,谁让你方才说我不害臊,我就不害臊一回给你看看。”
“不行不行,下人们都在外面挂灯笼呢,太子万一再跑进来怎么办?”林初南急的蹬腿。
他将她放到床上,用双臂箍住她,声音低沉而魅惑,“下人不敢进来,孟溪舟那小子现在学聪明了,也不会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