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都能被罢黜,可见这次的改革有多不合理!
明白了,不论是文彦博,还是王宁安,都和富弼有仇,公报私仇,黑了我冯大状元,简直岂有此理!
冯京觉得他占尽了天时地利,满肚子道理,只要让我说,就会立刻迎来满堂彩。
“陛下,文相公,王相公……”
冯京先施礼,然后沉着脸,缓缓念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这是一首很格调的诗,甚至连音律都不正确。
但是每一个读书人都牢牢记在心里,做梦都不会忘记。
这首诗的作者是一位皇帝,他叫赵恒,也就是赵祯的便宜老爹!
冯京这时候拿出先帝的诗作,显然是处心积虑。
“下官要请教,先帝诗作如此,难道十年寒窗,苦读经史,屡次参加科举,把心血都熬干了,把头发都熬白了,只为了报效大宋,莫非也错了吗?”
……
此时的金殿之上,双方剑拔弩张,泾渭分明,还有更多的大臣也都赶来了,比如在打酱油的人群当中,就有王宁安的一众弟子。
他们职位太低,还没有资格参加辩论,甚至没有资格站在金殿之内。只能伸长了脖子,拼命巴望,尤其是苏轼,更是焦急无比,迫不及待想要上去一展身手。
但是很可惜,他们只能作为观众了。
第一个站起来应付冯京提问的正是王宁安。
“先帝此诗,名为劝学……书中有千钟粟,有颜如玉,也有黄金屋……只是冯大状元,你读出了书中的颜如玉,黄金屋吗?”
冯京一拍胸膛,“王相公,下官三元及第,不像某些人,连功名都考不上。”
王宁安淡淡一笑,“是啊,三元及第,钟灵毓秀,文采风流,天上的文魁星下凡……冯大状元,你除了考中三元之外,还有别的吗?或者说,你能拿得出什么政绩吗?”
王宁安轻笑道:“本官在庆历七年,承蒙天子垂爱,赐下官职,那一年开始,我王家繁育北地马,至今王家马场,已经繁育出良驹30万匹,我大宋骑兵七成的战马,皆出于此!冯大状元,你顶着文魁星的名头,可有一举利国利民?不妨说一说,也让本官开开眼界!”
冯京一时语塞。
司马光笑道:“养马不过是王大人众多功绩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南平侬智高,发兵交趾,出使辽国,废除岁币,收复幽州,开边青唐,解决钱荒,裁撤多余厢军……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司马光道:“冯大人,你或许还不明白,自己是堂堂状元之尊,为什么会被罢官?不妨就告诉你,因为你入仕之后,碌碌无为,尸位素餐,不得不罢黜!”
“你胡说!”
冯京怒了,他瞪圆了眼睛,“我几时无所作为,你这是诬陷!”
“哈哈哈,有没有诬陷,自有公论!”司马光笑容不该,声音温和道:“你中状元之后,以匠作监丞,通判荆南军事,在任内,你每日约请朋友,吟诗作赋,寄情山水,不理政务,荆南军务乱七八糟,你却被调回京城,高升天章阁侍制,后来富相公在朝为官,你又外调江宁府,一连三年,还是政绩平平,期间江宁遭灾,数万户百姓家园淹没,流离失所,当时你居然还泛舟江上,做了十几首词,我没有诬陷你吧?”
冯京的脸色越来越青,他只能咳嗽,掩饰尴尬。
司马光却不肯放过他,“后来你调回京城,纠察在京刑狱事……当时负责这一部分的是参知政事韩琦,你一连几个月,不去拜会韩琦,旷工怠政,无所作为,多亏你岳父富弼给韩琦写信,才保住了你的官位,居然又擢升翰林学士!”
冯京是天才不假,可是司马光也不是吃素的,他本就过目不忘,又得到王宁安的指点,更是犀利凶悍。
他把冯京的履历说得清清楚楚。
这位冯大状元,就是那种能让所有人嫉妒死的上天宠儿。
学历高,有宰相当岳父,长得又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步步高升,比谁都快,入仕十多年,就已经到了翰林学士,再往上一步,就能挤进决策圈了。
可谓速,但是通观他的作为,乏善可陈,懒惰,无为,庸碌,平凡,白吃饭,不干活……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是成功的,三元及第,不需要怀疑!
但是成为官员之后,他冯京是平庸的,甚至是不及格!
“你被罢黜官职,皆因你政绩平平,作风散漫懒惰。”司马光道:“朝廷开科取士,是为了招揽人才,入仕之后,科举成绩就是过去,必须放下身段,好好学习政务,兢兢业业为官,冯京,你没有做到,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这时候文彦博也开口了,他先是威严地扫过百官,盯得众人不自觉低头。
“或许你们之中,许多人都不服气,可老夫敢说,罢黜你们的官职,皆有章可循,不是胡乱来的,你们更应该反躬自省,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朝廷的高官厚禄吗?”
天雷滚滚!
冯大状元被轰成了渣,他被说的老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他的身旁竟有人站起来,不服气道:“朝廷养士,你们这么做,是残害士人!天下读书人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