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就是蛮夷,李谅祚太残暴了!”赵宗垕怒道。
狗牙儿也咬牙切齿,“爹,你就该发大兵,去解救百姓,我看只要天兵一到,西夏的百姓都会望风而降,箪食壶浆,迎接王师。”
王宁安笑容可掬,他把手里的公文推到了一边。
“你们两个过来,咱们不妨探讨一下,西夏的流民是怎么来的?”
王宁安刚说完,小太子就急忙道:“是李谅祚横征暴敛,逼出来的!”
“那李谅祚为什么横征暴敛呢?”
“这……”赵宗垕愣了一下,说道:“因为他贪得无厌,沉溺享受,不体恤民间疾苦,总而言之,是他不行仁政!”
王宁安笑道:“殿下所言,只怕是学堂先生的老生常谈吧!”
赵宗垕红了小脸。
倒是一旁的狗牙儿,托着腮帮,想了半天道:“是赔款!是大宋的赔款!才逼得他不得不加征百姓的税金。”
这个答案让赵宗垕有些难以接受。
大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是仁慈的上国,怎么会干欺负别人的事情?赵宗垕想要立刻反驳,可是他又知道先生最反对空口说白话。
因此赵宗垕快速翻阅手上的密报,他连着看了好几份,不得不颓然承认,貌似西夏征上来的税,的确要献给大宋。
难道说西夏百姓的苦难,居然是大宋给的?
赵宗垕一下子陷入了纠结当中,这和他心目中的大宋差距太大了,毕竟几乎每一个先生都在讲大宋的好话,他们把大宋塑造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国度,即便是对外战争,也是被逼无奈,是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
战争结束之后,大宋一向是厚待百姓,抚恤死伤,所有人都感恩戴德,忠心朝廷,哪怕昔日的反贼,也会被感化。
比如那个青唐的董毡,他就在皇家武学院上学,还几次痛哭流涕,给所有人讲课,承认他的错误,感谢朝廷的宽宏大度,让他重新做人……
如果说赵宗垕是有些想法的乖宝宝,那么狗牙儿就是彻头彻尾的坏学生,他能熟记老师要求的所有文章,但是他从来不信上面的结论,更不相信老师讲的那些道理。
每当老师给他们长篇大论的时候,狗牙儿就呼呼大睡,比什么催眠曲都管用。
所以狗牙儿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这么多年,都是西夏欺负大宋,过去还有岁币呢?凭什么不能管他们要钱,我看要得还太少了,应该再增加几倍,最好把他们的油水都榨干了!别忘了,王老相公就是死在了他们手里!”
赵宗垕当然知道,可他还很纠结。
“西夏百姓总是无辜的吧?他们太可怜了!”
“他们才不可怜!”
狗牙儿毫不客气道:“你还记得武学的先生讲过什么吗?西夏和契丹都是举国皆兵。西夏只有不到200万人,却两丁抽一,能动员50万人呢!好水川,三川口,杀害咱们大宋士兵的,就是这些普通百姓的儿子!他们才不无辜呢,全都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狗牙儿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道:“爹,我说得对吧?”
王宁安哼了一声,“准是苏子瞻教你的,以后少和他来往,免得学坏了。”
狗牙儿气得暴跳如雷,纠正道:“这是我自己想的,和舅舅没关系!舅舅好告诉我,不要和你讲呢!生怕误会了。”
王宁安无奈摇头,“成了,独立思考,值得表扬,只是小小年纪,不要太偏激了……很多事情,不是老百姓能做主的,他们只是随风草而已,殿下日后继承大统,也必须牢记这一点,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赵宗垕用力点头,“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殿下,臣还有一番道理,才是真正关键的,要在乎百姓,却也不能妇人之仁!”王宁安笑道:“臣怂恿西夏百姓逃到大宋,殿下可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假如他们不逃跑,西夏的人马就不会杀他们!”
“啊!莫非又是我在杀人?”
赵宗垕顿时变得惶恐起来,是啊,如果西夏人因为大宋有个仁慈的太子,会赐给他们肉吃,就纷纷跑过来,结果死在了擒生军的手里,那谁才是杀人凶手啊?自己的善举,竟然会产生这样的结果,赵宗垕凌乱了。
王宁安突然一笑,“殿下,怎么样?现实和书本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