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修剑，胸怀家国。

可为了家国却又不得不舍弃家国，跟为了长生不得不舍弃自我有什么区别。

周无忧虽然知道生命到了一个层次，必然见到的风景不同，但这种极为矛盾的感觉依旧让他心有余悸，难以下定决心，是故才通过公孙道光去验证自己的一些猜测。

……

“反正我时间还足，倒是可以慢慢打磨。”

周无忧这时撇开心绪，眼眸中的旋涡顿时急速旋转，生灭不休，周围的光线阴暗交错，随即天光猛然大亮，他轻叱一声：“醒来。”

“我……”

公孙道光情恍惚，眼角的泪水尚未干涸。

他原先如同小黑点一般的眼珠子，这时扩散，变得正常起来，只是里面隐约有着浑浊，不复先前那般清亮有。

“天人……”

公孙道光涣散的目光凝聚，看到立身于半空中的周无忧。

他这时喃喃说着，原先被尘封的记忆顿时一幕幕涌现，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传来一股蚂蚁噬咬的刺痒，透着一种深沉的疲惫无力。

“余骞呢。”

公孙道光顾不上身体的疲累，这时挣扎着就要起身。

“突围者已经全军覆没。”

边上琥珀此时轻声解释，随即听到周无忧慢声开口：“公孙道光，楚已经亡国了。”

他结合先前系统能量的大涨，再根据公孙道光的记忆，对这场战役已经推断的七七八八，这时说着，就听到大军中传来一阵喧哗。

几辆驷马高车，在众多骑士护卫下，正从中军朝着这边赶来。

“师尊。”

宁恭声道：“诸侯过来了。”

周无忧踩着飞鹰的背部，从半空中漫步而下，闻言只是叹息一声，他看着此时跪伏在地上，满脸老泪纵横，哽咽说不话的公孙道光，语气平淡道：“你曾得授太上忘情剑，这便是有缘，如今可有心愿未了？”

如今公孙道光虽然被唤醒，但早已生命透支，没有几个月好活了。

“老夫恨啊！”

公孙道光顿时嚎啕大哭，悲恸的几欲昏厥。

他想起自己先前的一幕幕，即使不惜弑亲碎尸，强行踏入太上忘情剑术巅峰，也不能逃脱最终覆灭的结局，这时就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底涌出。

“天人在上！”

公孙道光强自压抑情绪，不断给周无忧叩首。

他眼眶发赤，积压的悲郁让他此时有些喘不过气，满头白发萧瑟苍凉，额头都磕出伤口不断渗血，泣不成声道：“求天人为我复仇！”

“复仇吗。”

周无忧脸色平淡，悠然道：“你想如何复仇？”

公孙道光闻言并不抬头，不断叩首，声声泣血：“我大楚之亡，非战之罪，亡国之恨，唯有血偿，求天人恩准，求天人恩准！”

“放肆！”

雷奕冷笑道：“师尊是何等身份，也能容你驱使？”

边上谢蕴等众人都是一脸冰冷，宁更是目露杀机，他手按剑柄，大有一言不合就将其斩杀当场的决然，盖因这等请求在大军之内实在过于妄想。

“痴人啊。”

周无忧低声一叹。

他抬头望天，那里天穹高阔，无数黑点盘旋飞舞，四下大军如森如林，大风猎猎，旌旗漫天，有着一种异样的寂寥荒芜浮现于心间。

唳！

一声洞金裂石的高亢鸣叫声响彻。

周无忧叹息着负手转身，他抬起脚，一只飞鹰落下展开羽翼，背负着他拔升而起，随即大量飞鹰前赴后继涌来，形成一道道阶梯供其漫步向着空中远去。

“你既有心愿未了，我便赐你一场圆满。”

众人耳畔，传来一声平淡缥缈的声音，旋即，就看到那一道背影消失在了漫天鹰群中，鹰群宛如一片垂天之云浩浩荡荡的从天而降，那股压抑人心的惊慌感觉愈发明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