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明无语:“从没指望过你,喝你的酒去。”
杨玉英笑得不行:“我都怀疑哪天林官要刺驾,你都可能在后面给他递刀。”
林官吓得噗地一声喷酒。
夏志明蹙眉:“不可能,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一直视其如父兄,他敢对陛下不敬,我直接打断他的腿。”
杨玉英莞尔:“开个玩笑。”
林官:“……不吃的你了,瞧这小气劲,我们马上走。”
才待了三天,他就给安排到刺驾上去,再待下去,杨大小姐不得把他踢上天?
二人启程这一日,天高云淡,秋风荡漾,孤雁低飞。
杨玉英送他们两个人出了门,回过身把写完的报告整理了下,直接让胖子送去驿站,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送完信,立在大门前,遥望小径上的青石,杨玉英忽然有一点惆怅。
同林官和夏志明在一起的生活很有趣,他们都是有意思的人,结伴前行,心中踏实。
不相见还好,相见又别离,总让人心伤。
“哎!”
似乎连天边的秋雨,也显凄凉。
“秋风秋雨愁煞人!”
杨玉英默默立在园门前,举目远眺,安抚情绪,不多时,就听有马蹄声响起。
“大人!”
胖子骑着马刚走了一刻钟,此时又狂奔而回,哭丧着脸,见到杨玉英就高声叫道,“杨大人,林,林大人被崔家庄的村民们给打死了!”
杨玉英一愣,半晌才道:“什么?”
自崔家庄在老龟山脚下扎根以来,发生过不下百次的械斗。
崔家庄的老少爷们,拿着擀面杖就敢同斡国那帮不要脸的畜生拼命。
说林官被村民打死……
杨玉英连衣服也没好好穿,她那漂亮的大氅很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就匆匆骑马出门。
进了崔家庄,没走多远,只见前面人群涌动,乍一看怕是有百十人,男女老少提着棍子,拎着菜刀,凶神恶煞。
杨玉英一勒马,骇然色变,忽然就很想调转马头走人,心里默念了三遍同僚情谊,终于勉强稳住心跳。
只听人群中杂七杂八的声音乱喊:“登徒子!”
“混账!”
“打死他,绝不能放他走。”
“剁了喂我家的大黄!”
杨玉英想了想,下马走到看起来眼熟的村民身边,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村民显然认得杨玉英,回头一脸义愤:“不知哪来的不要脸的小畜生,竟然敢闯到咱村的搓澡堂里去,要不是秦大娘机警,还真让他得了手!”
“可不是,这畜生犯了事不知悔改,还想逃跑,他跑得了吗?咱们这么乡亲,能让他溜走?”
杨玉英:“……”
她心下叹气,顺着人缝向里面看,只见林官凄凄惨惨地躺在地上,呃,闭目装昏。
夏志明挡在他身前,一头烂菜帮,脸上几道青紫,眼角乌黑。
杨玉英:“……”
眼看群情激奋,众人的擀面杖又要下来,夏志明忽然抬头,双目垂泪,神色凄凉。
一众百姓的鼓噪声顿时就减弱了些许。
夏志明此时风尘仆仆,可他剑眉星目,一身矜贵,往此地一站,便如一件名贵的瓷器,让人不忍心亵渎。
“诸位乡亲……”
他一开口,声音如玉石,清脆悦耳。
杨玉英差点一头栽倒。
夏志明竟然用上了些魅惑小技巧。
当初在鸿鹄班时,大家因为好奇,很多人学过这些东西,但多数人学得不好。
杨玉英都不知道,原来夏志明竟也学了,至少懂些皮毛。
他声音一出,村民终于稍稍冷静。
夏志明叹气:“我这朋友做错了事,是该罚,可真正算起来,都是我的错,诸位要杀,便杀了我吧。”
众人登时愕然。
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林官,叹道:“我朋友脑子出了问题……”
“前些年他家中为他定了一门亲事,那姑娘生得美貌,又有才学,贤良淑德,是个极好的姑娘,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十分喜欢,一心准备婚礼,想和那姑娘双宿双飞,幸福度日。”
“却没想到,那女孩子临成亲之前,一不小心意外落水,被,被我给救下,竟还因此对我暗生情愫,说什么都不肯成亲了……哎!”
“我同我这兄弟,自幼相识,多年的交情,他不愿意恨我,也不愿意恨那姑娘,便只能独自忍耐,我们都当他想开了,不曾想他全然憋在心里,这两年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只要听见水声,便要闯去看一看,似乎,似乎……”
旁边几个村民猛地拍腿:“还什么似乎,肯定是想抢在你前头英雄救美,救他未婚妻呢。”
夏志明闻言苦笑,轻轻低下头,一脸的沮丧。
杨玉英:“……”
村民们经年生活在崔家庄,登州民风淳朴,男女定亲,都是看着家庭条件差不多,请个媒人栓亲便是。
即便这些年风气开放,也没有开放到崔家庄来。
可人皆八卦,此时听一贵公子在这里说些情爱之事,还是真实发生的,有俊男,有美女,还有三角恋,如此一场大戏,自然是人人侧耳。
“造化弄人!”
“要是按照老一辈的礼,姑娘落水让这公子救下,那必是看见了人家,是要负责的。”
“那怎么成,姑娘有未婚夫。”
“这男人也可怜,怪不得显得迷迷瞪瞪,昏昏沉沉,此事,确实怪不得他!”
夏志明举起袖子掩住眉眼,声音带出哭腔:“他的病越来越重,找大夫看过,说是没得治,只能养,多放开胸怀,我便陪他离了家乡,四处游历,希望他能好些,现在看来,效果不佳,他这疯病,到似更重了。”
“都怪我,全都怪我!”
村民们此时已收敛了面上的凶恶,竟是对夏志明的话深信不疑,纷纷劝慰。
“公子何须自责,怎么可能是你的错。”
“你救人还能救出罪过来!”
刚刚还群情激动,恨不得砍死林官的村民,此时到仿佛对他十分之同情。
“这事就算了,反正他什么都没看见。”
“他也不是故意的,谁会和个病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