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前围观的人,大部分都对绘画比较感兴趣,也了解美术界里各类大神的性格。
顾云很年轻,论资历比不上那些老画家,但他的知名度可不低。
所有人都知道他性格有些冷漠,说话也直接,而且平时对佟老师不大感冒。
顾云甚至公开说过,佟老师的画很好,人品却不好,不是可以结交的人。
此时顾云竟然为佟朗说话,这谁也没想到。
就连一开始被指认为罪魁祸首的那个于大妈,神色惶惶,也不大相信佟老师会干出这种事。
她在画廊做保洁工作,做了也有一年多,别人都对她视而不见,恐怕连认识都不认识她,唯有佟老师,昨天见面还特意和她说了几句话,聊了会儿天。
佟老师性格很随和,是个好人。
佟朗叹了口气:“我累了,这场闹剧让人烦躁,小李,我们走吧。”
说着他便要走人,冲丽妃冷声道,“如果说是我干的,欢迎拿证据说话。”
“要证据?”
丽妃笑道,“那是警|方的事情。虽然可能监控没什么用,要找证据不一定能很容易。”
不等佟朗不耐烦地甩手离开,丽妃回头看了看杨玉英,笑问,“怎么样?”
杨玉英从外面挤进来,手里抱着个画板,把画板放在空地上。
佟朗脚步顿了顿,神色骤变。
其他人到是满头雾水:“这是什么?”
画板上是一团扭曲的图画,色彩绚丽夺目,十分具有冲击感。
顾云和秦国方,还有另外两个画家,一个中年人,一个老年人,齐齐驻足,扭头向这边看。
秦国方笑道:“有点意思。”
顾云眨眨眼:“这是‘夜色’的一角。”
佟朗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深呼吸,猛地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撕掉画布。
丽妃漫不经意地伸手点了下他腰腹,只一下,佟朗闷哼了声,疼出一头汗,浑身虚软。
杨玉英笑道:“撕什么,你撕一次,我能再画一次,你撕一百次也没用。”
佟朗深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不要随便仿我的画,还仿得这般糟糕,一点也不像。”
这话一出,秦国方等几位大师都不自禁转头看了佟朗一眼,心下意外。
这画还糟糕?还不像?
在场的画家们也看出来,杨玉英这幅画,是把《那一晚的夜色》里夜空的一部分,选出来放大。
‘夜色’这幅画,并不只是一片星空,甚至繁星点点,月晕浓云,皆是点缀。
画中展现的是温馨的家,让人看到,会由衷地从心中升起温柔爱意。
这幅画也是此次画展中质量最高的画作之一,当然很受人关注,不少画家都看过。
杨玉英此时画出的,正是此画作的一角,认出来的不只是一个人。
眼前都是专业人士,这点记忆力还是有。
尤其是顾云,此人号称过目不忘,远远看过某幅名画,就能靠记忆临摹得丝毫不差。
他觉得杨玉英画得已经不是像不像的问题,那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虽然只有一片角落。
可惜画展刚开始第一天,还没人拍照,临摹的也还没有开始,否则比对一下便一目了然。
杨玉英拿笔,蘸了红色的颜料,上前轻轻地把一片小星星连接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的动作。
佟朗双脚抖动了下。
杨玉英勾勒完,侧身让开,大家就看到画作上出现了一行字。
字体飘逸,竟极具美感——司柔谨以此画,献给我尊敬的老师,希望您健康长寿。
众人愣了下。
“司柔?”
顾云仔细回想,也没有想出这是什么人。
到是秦国方记起来:“司柔,佟朗,你的夫人似乎就是司柔?这画是你夫人作的?”
周围窃窃私语声登时响起来。
大家议论纷纷,简直不敢相信。
佟老师五十多岁了,又是长州美院的教授,教书育人多年,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杨玉英轻声道:“佟老师,您应该也是看出这标记了?所以设了个局,放火烧画。只是这是您的画作,您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把它给撕毁便是,谁还会拦着您?”
丽妃也摇头:“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何苦来哉?”
佟朗嘴唇发白,脸上也发白,整个人几乎是支撑不住。
他勉强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你是污蔑,夜色是我的作品,你在胡来……”
可他显然并不是特别心志坚定的那种人,神色已慌,心绪也乱。
杨玉英翻出手机,在里面搜了搜,搜出一幅画,打开放出来给其他人看。
“这是十年前,长洲大学生画展上的作品,大家都看一看。”
杨玉英搜出来的画作,是当年的第一名作品,画的是田园农家,并不是印象派的画作。
但是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幅画的画法和夜色有很多相似的小细节。
其实很多画家,尤其是优秀的画家,画出来的作品都会有些抹不掉烙印在上面,哪怕画作有很大不同,真正会欣赏的人还是不自觉能分辨得出来。
杨玉英轻轻吐出口气:“这幅画的作者就是司柔,十年前的画作还带着稚气,但也已经很好了,她很有天分,是不是?”
这话,却是问的佟朗。
佟朗还待反驳,最终却只蠕动了下唇角,就一言不发。
在场的人都是专业的美术界人士,谁又是傻子?至少大家心里都已经确定,不管是不是佟朗放火,但《夜色》的确是他去世夫人的作品。
摄像激动得不行,镜头死死对准佟朗。
他拍个节目,竟然拍到了这般劲爆的消息,回去导演得给他加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