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祝健也眼也愈加苍凉起来。
洛水当然知道,那位陈家的太祖爷葬在八宝山,而跟着陈铭一起喊他爷爷的洛水,对于他的感情,也丝毫不弱于陈铭。如今一冢荒坟,茕茕孑立,陈长生已经很多年没有去上过坟了,只拜托那位远居西西里岛的大姐每年清明回去扫墓,而陈长生,自从十多年前被赶出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块土地。
可见,那座城市带给陈家的回忆多沉重,让陈长生这位见惯了兴衰存亡的陈家家主,都再也不敢踏足那里。
“身骑白马唷,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哟,过中原……留下西凉……不去管……麻衣如雪……过红尘……”
说到这里,祝健居然张开嘴,哼起了小曲来,闽南歌仔戏,腔调很别致,也很有韵味,尤其是是从祝健这五大三粗的嗓音里面出来,就像是关西大汉执铁板,本该心胸激荡,唱一首“大江东去”,结果却浅吟低唱,哼出一首红牙檀板的“杨柳岸晓风残月”。
说到这里,洛水的眼泪落了下来。
却不是哭。
因为洛水的表情,没有哭泣时候的那种狰狞和扭曲,现在,她很平静,眼深沉到近乎于空白,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用并不抽泣的声音,缓缓道:“我明白,健叔。”
“你爸喝高了,今晚恐怕没法跟你聊这些了,不过你最好也别找他聊,一聊到,他估计立刻又是要买醉了。你妈妈的房间,他至今都还不敢去推开,说这男人胆小,真是不为过,但是拿出去说给别人听,说陈长生胆小,我估计,没有人会信。”祝健也没有注意到洛水埋着头正在掉眼泪的细节,他仰着脑袋,背依靠在沙发上,一副慵懒的样子,眼睛迷蒙地望着屋顶的那盏晶莹璀璨的吊灯,那些细碎的光,落在祝健的瞳孔里,融化了进去。
就保持着这个动作,祝健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继续道:“世人眼里气吞江南,东征西讨,手腕铁血霸道的陈长生,是个连自己亡妻旧时房间都不敢进去的孬种。甚至于在当年被撵出京城之后,再也不敢回去,你说,是不是很矬?”
“健叔……我似乎明白了……”洛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洛水那精致的眉眼,却从她那发丝的缝隙之中,透露出零星而又细碎的光芒,她依旧埋着头,然后缓缓道:“我想,真是应该去还一笔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