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恭试探着问道:“那平卢军.......”
田令孜摆了摆手,“平卢军无需忌惮,他们是藩镇军,没有驻守京师的道理,事后自然会回平卢,长安还是策军的。”
杨复恭目光闪烁:“那若是陛下想呢?以陛下对安王的信任......”
田令孜冷笑道:“陛下想有什么用,平卢军的将士难道没有家人?出征在外倒也罢了,总会回去,真要长久驻守长安,你当军中将士都不是血肉之躯,不会思乡?平卢军的根在平卢,他们注定了是要回去的。”
杨复恭连忙称是。
阳光照进窗子,李晔睁开双眼,将少司命搭在自己胸前的白玉胳膊轻轻拿开。对方仍在沉睡,青丝洒落白皙的脖颈,遮住了残留潮红的面颊,安详得像个婴儿。
李晔起身下床,在外恭候的丫鬟们听到动静,立即躬身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入冬,关中四面的战事基本已经停歇,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平卢军一直驻守长安没有再出战外,其他藩镇军一直在到处清剿叛军。
雁门军凶残至极,斩首已经超过二十万。
李克用为朝廷夺回了大量州县,除此之外,李昌言派遣王建、李茂贞两人,率领凤翔军四面出战,河中军王重荣和朱温,也率领自己的部曲,立下了许多功劳。
值得一提的是,尚让和黄巢之子,已经带着乱军残部,攻到了蔡州。蔡州刺史秦宗权出战不利,竟然归降了乱军,和尚让一起攻打陈州去了。
淮南高骈,在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再度领兵出战,不远千里去驰援陈州。
李晔梳洗完毕,简单用过早饭,就去书房处理军务。他现在虽说占着长安城,但京畿之地的军政要务,却是王铎带人在管辖,除了最开始平卢军攻克城池,李振参与过抚民之事外,大权就到了王铎手里。
李晔没什么意见,也没有要跟王铎争权的意思,他的功劳已经足够大,若是这个时候还到处抓权柄,说不得就要被有心人参上一本,说他居心叵测,野心滔天。
虽则如此,李晔仍旧是长安的王,而且是唯一的王,毕竟,宗室其他的王公不是在成都,就是死在乱军中了,现在他手里又有平卢军,所以每日来拜访的人不少。
“殿下,朱全忠求见。”负责王府护卫事宜的上官倾城,在门外禀报。
“朱温?”李晔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放下毛笔,起身来到门外,和上官倾城一起去设厅。
朱温来见李晔,没有着甲,当然也用不着穿官袍,一身锦衣玉带,倒也显得不凡,李晔还在院中,他听到动静,早早起身离座,向李晔抱拳,笑容满面:“见过安王殿下。”
“朱将军,别来无恙。”李晔抱拳还礼,来到主位坐下,笑着看向朱温,“朱将军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朱温笑道:“到了长安,怎能不来拜见殿下。殿下克复京师,又手刃黄巢,此战论功第一,英名早已传遍天下,谁没有仰慕、结交之心?”
朱温这番话说的很热络也很自然,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倒不全是奉承之词。以朱温的性格,要他如此赤裸裸的奉承谁,只怕他也做不到。
李晔心头微动,克复京师、手刃黄巢这样的滔天功劳背后,是天下瞩目的名望,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气运,李晔的修为已经迈入真人境,但气运仍旧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李晔和朱温在邓州大战一场,彼时各为其主,作沙场之争,如今朱温早已是唐臣,两人走到了同一个屋檐下,此时见面再无金戈之气,就如在茶棚初遇一般,竟然相谈甚欢。
平心而论,朱温并不是君子,草莽之气很重,李晔听说他在征战之际,杀伐手段极为狠辣,堪称残暴。但无论如何,这是个真汉子。
两人从茶棚初遇,聊到邓州之战,又谈及天下大势,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悄然流逝,最后李晔摆下宴席,与朱温痛饮一番。
朱温只是拜会李晔的诸多豪杰之一,安王府门庭若市,宾客不绝,他和朱温还在开怀畅饮时,上官倾城忽然来报:“凤翔军王建、宋文通前来拜见。”
王建和李茂贞与李晔是故交,昔日那场宫变,也多亏了王建和李茂贞出力。所以事后李晔在长安那几年,双方都有不少来往,很是亲近。
李晔没想到他们也到了长安,看样子是刚到就来拜见,要不然李晔也不会没听到动静。
李晔看向朱温,朱温豪气干云道:“凤翔王建、宋文通的威名,老朱早有耳闻,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今日托安王的福,若是有幸与他们畅饮,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李晔点点头,让上官倾城请他俩过来。
不时,王建、李茂贞联袂而至,李晔起身相迎,朱温也跟着来到门外。
“安王殿下,别来无恙。”
“见过安王殿下。”
王建和李茂贞抱拳行礼,与李晔见礼过后,看到他身旁的朱温,两人都怔了怔。
说起来,朱温从邓州回到关中,领兵抗击过凤翔、邠宁、夏绥等镇的联军。那一战藩镇军败北,王建和李茂贞在他手下吃了不少亏,此刻与朱温意外相见,色都有些精彩。
“河中行营招讨副使朱将军,想必两位之前就认识。”李晔为王建和李茂贞介绍朱温,又对朱温道:“凤翔王将军、宋将军,与我乃是故交,昔日诛杀刘行深、韩文约,就亏得两位将军相助。”
王建和宋文通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讶然,他俩也知道,朱温和李晔在邓州交过手,此刻见李晔竟然在设宴招待朱温,都感到新。
倒是朱温,色如常,笑着跟王建和李茂贞打招呼,好似双方之前并无嫌隙。
“别在门外杵着了,入座吧。”李晔笑着招呼众人进屋,眼见众人分别落座,遂端起酒杯道:“世道离乱,诸位都是英雄豪杰,今日有此际遇坐于一室,也算是风云际会,何不同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