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堡村的百姓应该都藏了起来,焦躁不安的朱达安慰着焦躁不安的孩子,在安静中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孩子已经被吓得哭出声,朱达捂住了孩子的嘴,他能听到蒙古人的骂声和谈笑,甚至还有脚步声。
没过多久朱达就松开了手,因为外面开始放火了,本就不怎么通风的地窖中,呼吸越来越艰难,对蒙古骑兵来说,屠杀平民同样是一种刺激。
一家人开始咳嗽,想要从地窖里出去,但却听到了外面的嬉笑和惨叫,又想要继续忍耐,拼个侥幸觉得总能躲过去,只是这侥幸和迟疑要了命。
“掐死孩子,省得遭罪......”
父亲朱石头挣扎着说了句话,朱达看着痛苦无比的儿子,只觉得自家胸膛正被一把刀刺进拔出,他觉得要窒息了,泪眼模糊的抬起了手......
好像过了很久,好像又是瞬间,朱达发现自己在黑暗中,他糊里糊涂的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已经很久了,也意识到“妻儿”都是不存在的,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却清晰记得,朱达懵懵懂懂又想到了爹娘,那些年的物质享受和信息时代,和这些年的父母亲情贫苦生活,到底哪个更重要?
平时这个问题他根本不会想,可在此时恍惚懵懂的状态下,居然思量了起来,念头一起,却有无数的回忆画面浮现,朱达像是个旁观者,又像是一个亲历者,在经历,在回忆,自出生时起父母的慈爱关怀养育,一直到最近这些日子。
朱达终于有些清醒了,他突然意识到一点,这是梦?还是幻觉?对于经历过两个人生的他来说,很多事不能用常理对待。
“小达!”“朱达!”“儿啊!”
声音似乎响在很遥远的地方,然后越来越大,好像雷声轰鸣,在这个时候,朱达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受伤昏迷,意识到身上的疼痛,意识到自己的疲乏无力,可这种彻底的黑暗让朱达无比恐惧,他拼命想要睁开眼睛,黑暗中出现了一道缝隙,光透过这道缝照来。
“醒了,醒了!”
“快去喊郎中来!”
“都小声些,不要惊动了他。”
“孩子他娘,先别哭先别哭,小达最看不得你哭!”
有惊喜,有慌乱,还有埋怨,朱达辨认出几个人的声音,还有没说话但松了口气的动静。
朱达先看到的是床帐,然后是一张张惊喜莫名的面孔,脸上或有眼泪,或有泪光,朱达想要转头,可这么个微小的动作却做得艰难无比,甚至让整个身体都剧痛起来。
“孩子,你先不要动,好好歇着,郎中说好好歇着就能养好。”
头多少偏了点,能看到另一边的人,有爹娘,有师父,有秦秀才,有周青云,在角落里还有满脸不耐烦的秦琴,外面正有脚步声响起。
朱达看到父母脸上全是狂喜,母亲拼命的擦泪却止不住,喜极而泣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父亲想要开口说什么,可第一个字就是哭音,话都说不出来了,眼泪在脸上纵横流淌,也在那里擦抹。
那边周青云明显要扑上来的样子,却被向伯一把抓住,还呵斥了几句,向伯脸上全是宽慰和放松,站在一边的秦秀才眼中似有闪亮,秦川表情很僵硬,似乎绷的很紧,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欣喜和宽慰。
朱达想要开口,可全身的力气好像在刚才的翻身中耗尽,再做不了其他的动作了,尽管从亲人嘴里听到医生的判断,可此刻的他还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