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那边还真就叫“临河新村”,名字是朱达起的,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唯一纳闷的是,每次说起这个名字,朱达的表情总是很微妙。
能看到新村那边有人进进出出,尽管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却有道道炊烟升起,还有牛马大车停在那边,也有人搬运东西上上下下。
若有细心人在,还能看出别的不同,除了河边那扎眼的新村之外,从夏米河到白堡村之间,又有道道沟渠,这边的庄稼比起下马村那边的长势好出太多,在河边和村子这边,跑来跑去的孩童们也是多,他们看到朱达之后,都是笑着向新村那边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道:“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这称呼让朱达满脸苦笑,倒是边上的周青云笑着说道:“你是大少爷,我就是二少爷,不对,我年纪比你大一岁来着。”
“青云,你不太会开玩笑......”
孩子们跑到新村里面没多久,就能看到两位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朱达和周青云也加快了脚步,到了跟前行礼问候说道:“爹,李叔,你们最近可好。”边上周青云也跟着招呼。
朱达的父亲朱石头笑容满面,连连点头说道:“上个月不才见过,肯定很好,你这孩子就是规矩太多了。”
三年前的李总旗在朱家父子面前,尽管表示过亲近,可那只是表面上的礼貌,骨子里还是端着的,可现在却完全是自己人的做派,身为村子里管事的总旗,却让普通的军户朱石头站在正位上,说话也是附和朱石头,看着倒像是个管家的做派。
要是数年前的朱石头被李总旗这般对待,肯定是紧张惶恐,手足无措,可现在却很是从容淡定,好像一切再也正常不过。
如果一个这几年没有见面的旧相识看到朱石头,怕是没办法立刻认出来,长相倒是没怎么大变,人健康了不少,胖了不少,可也没到胖得变形的地步,朱石头的改变是从内到外的,从前那个中年人,被贫苦生活折磨,被层层压榨,而且已经麻木的认命,他整日里的表现是猥琐胆怯的,对将来没有任何指望的,脸上从不见什么笑容,可现在的朱石头,健康、自信、充满希望,他知道自己过得很好,也知道将来会更好,整个人的状态自然不同。
这才是他真正巨大的改变,至于身上的细纹棉布的袍服,牛皮底的靴子,比起他性格和底气的改变来,反倒不那么显眼了。
不止一个人和朱达感慨过,说现在的朱石头和朱王氏夫妇比三年前年轻许多,这个并不是奉承或者赞美,而是实实在在的情况,朱家夫妇的肤色变得红润健康,吃得好让两个人不再干瘦,皱纹都消去了很多,言谈举止更干净利索,的确是年轻了许多。
“李叔,二和在郑家集干得不错,秦先生那边夸过几次,说待人接物都很不错,将来能独当一面的。”朱达和李总旗说了下李和的情况,听到这个夸奖,李总旗立刻是心情大好,眉开眼笑。
“朱小哥,我家二和年纪比你大,但眼界脑子比你差得远了,你就当他是个弟弟看,该说就说,该教训就教训,二和这小子要是不服,你李叔我拿鞭子去抽他!”李总旗笑着说道。
四人寒暄着回到那“新村”,距离这片建筑越近,就能听到越大的嘈杂声,虽说也有人声喧哗,但更多的却是鸡鸭的鸣叫。
随着走近,朱石头和李总旗色如常,朱达和周青云则是下意识的皱眉,伸手捂了下鼻子,看到他俩的样子,朱石头和李总旗都是笑了,朱石头开口说道:“我们天天在这边的还好,你们十天半月来一次,当然受不了。”
这边调侃了句,李总旗接着说道:“朱小哥你放心,鸡鸭粪便都是随时清扫积存,可这鸡毛鸭毛还有鱼骨的味道也难闻,这个实在没办法。”
朱达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做派,稍一适应之后就色如常,他笑着说道:“岸边空地不少,咱们要再修起新院子来,鸡鸭说娇贵也娇贵,也得要宽敞地方养着,鸡毛鸭毛还有鱼身上的零碎也弄远些处置,这里毕竟有客商来的。”
李总旗连连点头答应,若是有那精通世故的人物在,就能看出这总旗李纪方才那番话不是陈述,而是解释,是下属对上司的那种态度。
即便朱达有个秀才做自己义父,可李总旗毕竟是他们家的本管,而且从官面意义上来说,李总旗的品级身份要比秀才要高的多,怎么就这么上下颠倒。
“你们别嫌老李我絮叨,每次看到朱达我都忍不住,这真是了不得的大才啊,就和星君下凡一样,朱达也是老李我看着长大的,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能耐,你说咱们百户在这边百多年了,这条河就这么摆在眼前,怎么就没人琢磨出这些道道,这可都是点石成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