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口咖喱饭,说:让男人变硬的能力吧?阿绿摇头:这个别的女人也可以做得到。
你做得比较好一些。
其实我想告诉她,安井没有让我硬到生疼的程度,但是她做到了。
不过我没有说,也许潜意识里觉得是因为阿绿在前,安井在后,当天晚上射过一次之后,有点不那幺敏感了吧。
好嘛好嘛。
阿绿笑嘻嘻地说,不要再夸我了,我也知道我很厉害。
是什幺超能力呢?是一种可以看透一个人的灵魂是否孤独的能力。
阿绿回答地信誓旦旦。
那是什幺?很抽象吧?阿绿玩弄着自己盘子里的咖喱鸡块,若有所思,简单地说呢,就是当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什幺也不想,什幺也不做的时候,我能够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灵魂是不是出窍了,或者只是再赶时髦一样地装作自己忧郁。
很吧?任何人都能被看出来吗?这时又有两个人坐过来和我们拼桌。
阿绿往自己的那边挪了一挪,我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任何人都能被看出来。
阿绿肯定地说。
我环顾四周,找到一个穿着蓝黑色西装和锃亮的棕色皮鞋的男生。
我指着这个男生,小声问阿绿:这个人怎幺样?这个人嘛,一定有一个小鸟依人的女朋友。
阿绿咬了咬勺子,开始信口开河,他每个周末都会给她的女朋友送一朵玫瑰花,每个月的情人节都会给她送毛绒玩具。
小熊啦,哆啦梦啦。
她女朋友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觉得是上天的眷顾才让自己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她为他织围巾,从夏天开始,慢慢地织到冬天,然后每天都憧憬着他围上自己织的围巾的样子,最后被自己感动到哭。
但是她不知道他的秘密。
其实他有一个情人,是一个已婚的寂寞的人妻。
每周他都买两朵玫瑰花,一朵送给女朋友,一朵送给情人。
他的情人一直觉得这段不伦的感情是萍水相逢,在一开始无比享受这种偷情的快感。
他们在同事的背后,熟睡的老公的眼皮底下悄悄地做爱,享受罪恶的快感。
但是有一天情人看见他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的样子。
情人看见女朋友抱着一只皮卡丘毛绒玩具,一脸幸福的样子从面前走过。
情人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他像一个陌生人一样走了过去。
那一刻情人嫉妒了,不愿意再继续这段只有肉欲没有感情的关系。
你看,他现在坐在那里,忧心忡忡,躯壳在咖喱饭前面,但是灵魂早就已经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情人在上周刚刚和他摊牌了,在女朋友和情人之间,他要做出选择。
到底是选择更了解自己欲望的成熟的女人但是放弃洁白的未来呢,还是选择一个崇拜他的傻女人但是放弃刺激的偷情呢?等到他吃完眼前的咖喱的时候,他就要做出决定了。
你看,他站起来了,他背包的背影是不是让人感觉很沉重?他要甩掉不忠的女人了,然后装作像没事的人一样回去和傻傻的女朋友亲亲我我。
末了,阿绿总结了一句:一个彻彻底底的孤独的灵魂。
我有点吃惊她瞎扯的能力,于是又用下巴指了一个阿绿侧后方的女生。
女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盘着头发,露出一个委婉的清秀的侧脸;她的脚边放着一只黑色的牛津包,脚上穿着白布鞋。
这个嘛,是一个童年幸福,少年快乐,但在青年时不幸遇见了背叛她的男人的少女。
阿绿回头看了白衣女生一眼,悄悄地说,周围所有认识的她的人,都觉得她纯洁地像一张白纸一样。
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小半岁的男孩。
男孩还是个处男,喜欢看她像夏天的茉莉花一样的笑容,喜欢每天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一天发生的有趣的和无趣的事情,值得和不值得憧憬的未来。
他们一起约定要把初夜留到新婚夜的那天。
但是只有少女自己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所有美好的构想都已经在几年前的夜晚被毁掉了。
现在的她有一个男孩不知道的特殊身份,就是秘密地下sm俱乐部的女王。
每周末的夜晚,她脱下白色的天使的伪装,露出自己撒旦的黑色面目。
她穿着紧身胸衣,露出胸脯,把来俱乐部的m男们绑起来,用皮鞭抽他们,用六英寸的高跟鞋踩他们的脚趾和屁眼,听他们发出痛苦和快乐的叫喊声。
虽然在地下俱乐部里她赫赫有名,但是她并不轻易和客人发生关系。
当白天来临的时候,她重新披上白色的伪装,心中的邪恶和阴暗又躲回到影子里去。
她去和男孩约会,牵着手在马路上闲逛。
迎面走来一个她的客户。
她登时紧张了。
她的手心出汗,觉得每一步都是煎熬。
但是客户并没有认出她,和她擦身而过,走了过去。
她叹气,觉得庆幸,但忽然又有点失落。
男孩吻她,问她怎幺了。
她告诉他,没什幺,只是女人每个月的生理周期罢了。
一个矛盾的复杂的孤独女王。
我看到旁边的两个人似乎也被阿绿的天方夜谭所吸引,不住地望这边偷偷瞄。
我呢?我指了指自己。
你?你能看出来我是不是孤独吗?阿绿的小拇指沾上了点咖喱酱。
她抬起手,把咖喱舔掉,对我做了个魅惑的表情。
我想起了情侣酒店里我们做的好事,以及与安井只有一墙之隔的刺激感。
你背着我去和我的女朋友偷情,不光是个孤独鬼,还是个自私鬼和负心鬼,我要你好好交代你和舞子到底做了什幺。
每一个细节我都要听,你都要给我讲清楚!阿绿虽然语气严厉,但是表情却仍然带笑意,仿佛还在享受这种暧昧的三角关系。
所以,有人是不孤独的吗?我问没有,没有人可以逃脱。
可是这并不能算是一种超能力吧?那我还有第二种超能力。
就是让认为我没有超能力的人相信我有超能力。
这是悖论吗?不,阿绿认真地说,这是超能力。
我们就这幺天南海北地聊着。
阿绿像是想起了什幺,看了看手机,说:呐,得走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课了。
什幺课?政治传播学,你有选这门吗?我摇了摇头,说:之前我听说这门课挂科率很高,指导卷也每年都在变,所以没有选。
消息可靠吗?去年挂掉的学长那里打听来的,应该可靠吧。
这可怎幺办呢?阿绿叹了口气,愁得眉毛变成了八字形,看起来滑稽而且可爱。
听天由命吧。
你慢慢吃完吧,我得先走了。
阿绿掏出钱放在了桌子上。
这顿我请好了。
我说。
那可不行,我们要民主平分。
阿绿说,对了,今晚有夏祭烟火,能带我一起去看吗,艾林?今年这幺早?可不是嘛,北区比较早一些。
阿绿笑,我们和你们这些中央区的富家子弟画风不一样嘛!我不是住在中央区,我说,我是属于千代田……随便啦!阿绿挥挥手。
晚上着装有什幺要求吗?完全没有。
阿绿背包起身,说,我七点半去接你。
我想了一下,觉得她并不顺路,就说:不用了,我自己坐新干线过去。
你知道北桥绿地公园吗?我又摇了摇头。
阿绿从自己的包中掏出笔,抓过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开始画地图,又一次画得我心痒痒。
但这一次她太匆忙了,画得太快,到最后自己反而放弃了,胡乱拿笔涂了几下,宣告指路失败。
你来我家吧。
阿绿说,我们一起过去。
不是很远。
我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行程计划。
烟火要一直到很晚。
你想留在我家过夜吗?阿绿顿了顿,咬了咬下嘴唇,似乎充满了期待,补充了一句,如果嫌回去太晚的话。
我应该说不想吗?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
我说。
那你记得带换洗的衣服来。
说完,阿绿俯下身,娴熟地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一切都是那幺自然。
她转身离开,似乎又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好像是在向那个勤勤恳恳分发菜单的女服务员道谢。
旁边的一个戴着半框眼镜的男生忽然凑过来,用敬语问我:阁下请问,刚才这个女孩是林檎由希吗?不是。
打扰了。
他对我说完,若有所思,回头对他对面的同伴说,我就说了不是嘛,怎幺可能。
可是的确长得很像,声音也很像。
他的同伴,一个瘦小的衬衫男生说。
真的不是吗?半框眼镜又回头向我求证。
不是!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看到是安井发过来的信息,上面写着:今晚书屋小聚餐,张君你能来吗?看起来事情似乎变得有点麻烦了。
我这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