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麟急忙安慰道:霜儿,不要害怕,说不定是其他事情呢。
我先去瞧瞧。
说着向陆婉莹递了个眼色,起身出去。
陆婉莹起身做到苏凝霜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不要担心。
天麟说得对,万一是别的事呢。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是他听到什幺风声,只要他没有实据,又能如何?有妹妹在,绝不会让他伤害到姐姐一丝一毫。
这般说着凤眼慢慢一眯,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严。
苏凝霜流下泪来,轻声道: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姐姐就算被他人知道与天麟的关系又如何?哪怕是浸猪笼,游街示众,被人骂做无耻荡妇,姐姐也认了。
可是,我可以不顾颜面,孩子可怎幺办?第五十八章李天麟进了书房,只见杨文博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急忙拱手道:杨伯伯,刚才后面有事耽搁了一些,怠慢了您还请您恕罪。
杨文博起身还礼,两人落座随便说了几句闲话。
杨文博满腹疑云,只是涉及到韩夫人的清誉,不好直接张口,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慢慢酝酿说辞,而李天麟也是心中有事,唯恐多口失言,两人都不说话,场面便有些冷了。
过了片刻,杨文博才道:贤侄,不知府上近况如何?韩夫人和侄女身体如何?蒙伯伯挂念,府上一切都好,月儿已经怀有身孕,再过几个月孩子便出世了。
母亲大人最近身体不太好,染了风寒,刚刚歇下了。
杨文博眉头一皱:韩夫人病了?可曾请了大夫?老夫倒是认识几个名医,倒可以请来给她看一看。
不敢有劳伯伯,母亲的病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劳累,不方便见客,吃了药歇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两人交谈几句,杨文博没有探出底细,心中有些焦躁,咬了咬牙忽然道:贤侄今日可到过天客来酒楼附近?李天麟心中一跳,色不变道:倒是从哪里路过。
不知贤侄是一个人还是与他人一并路过?眼看杨文博目光灼灼气势逼人,李天麟脸上一冷,道:不知伯伯问这些做什幺?杨文博豁然起身,握了握拳头,重重呼出口气,正色道:韩夫人可在后面?我有事要当面向她求证。
李天麟也站起身冷冷道:母亲刚吃了药睡下了,不便见客。
如果杨伯伯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
啪的一声,杨文博一掌拍在桌上,茶壶乱颤,茶水洒了一桌子,厉声道:李天麟,你与韩夫人作出的事情,当真以为别人猜不出来?李天麟心中震动,身子却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杨文博的眼睛,气势丝毫不弱道:杨伯伯慎言!若无其他事情,便请离开。
两人正在僵持,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冷冷道:杨大侠好大威风,在我家里对我夫君不敬,意欲何为?杨文博正在火上,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女子走进来,里面是粉白色春衫,下面是绣着牡丹图案百褶裙,外面披了一件纱衣,腰身隆起,心中一动:这女子穿着倒是与我在酒楼上面看到的那名女子一样。
再一看女子的脸,忍不住吃了一惊,脱口叫道:陆捕头?怎幺是你?陆婉莹迈步进屋,先是对李天麟笑了笑,转头脸色一变,对着杨文博微微发怒道:杨大侠,你说起来算是我夫君的前辈,可是也无权盘问他每日的行踪吧?今日我与夫君一起从天客来外面路过,不知您正在楼上,没有向你见礼,难道您便因为这点小事找上门来与我夫君理论不成?杨文博脑子里还是有些混乱,问道:陆捕头,你怎幺叫李天麟夫君?陆婉莹微微一笑,昂首道:杨大侠不知,我已经嫁给天麟为妻,连孩子都有了。
成亲时没有给杨大侠发一份请帖,倒是疏忽了。
怎幺,杨大侠对我夫君如此关心,他每日路过哪里见了什幺人与谁吃饭喝酒娶了哪个女子为妻生的是男是女都要盘问一番吗?陆婉莹身为捕头,盘查拷问,逼供诱供的门道一清二楚,此刻为了打消杨文博的怀疑,故意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架势,言辞语气,目光动作都是公门前辈们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套路,最是能动摇囚犯心,饶是杨文博经验老道,此时也被陆婉莹压得气势全无,忽然对自己原来的想法不确定起来:难道是我看错了,与李天麟一起的那女人真是陆捕头?衣着一样,身材差不多,最主要是她有了孩子,腰腹肿胀这一特点正好与我所见相符。
嗯,看来真是我一时眼岔,弄出这幺个大乌龙来。
人一旦开始对自己的信心产生动摇,在自己的思维修整下,原来认为一定真实无误的事情此时也无法确定了。
陆婉莹一看他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他心中所想,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是几句刻薄责难的话说出来,又有意无意的误导了杨文博的思维,这般公门中诱供逼供的手段百试不爽,多少奸诈凶顽之徒都掉进里面爬不出来,杨文博为人方正,不一会儿便被绕进去,更加相信自己是看差了眼。
想到因为自己眼力不济认错了人,对李天麟百般逼迫,杨文博又羞又愧,红着脸拱手道:老夫一时糊涂,刚才失礼了,还请贤侄和陆捕头原谅。
李天麟这才松了口气,还礼道:事情涉及母亲名声,刚才小侄一时急躁,对杨伯伯多有不恭,也请您海涵。
两人互相致歉,杨文博此时又羞又愧,哪里还敢多留,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两人还未出门,只听一阵脚步声,月儿娇笑的声音传过来:娘亲快来看,我到天宁寺求来一只长命锁,等您把孩子生下来便给他挂上,保证能让他长命百岁。
杨文博倏地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盯着李天麟两人。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月儿和韩诗韵牵着手走进来,骤然看到杨文博站在屋中,微微一愣,随即啊的叫了一声,脸色惨白,想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起了怎样的作用。
杨文博眼里喷着怒火,手指微微发抖道:好,好!李天麟,陆捕头,原来你们在诓骗我。
李天麟脸色一变,不知该说什幺好。
陆婉莹心中却道:该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事到如今,为了保住姐姐名声,只好来硬的了。
当下向着韩诗韵使了个眼色,手中暗自捏了几只毒针。
杨文博毕竟是老江湖,眼看陆婉莹面色不善,反手便抽出佩刀,护在胸前道:陆捕头想杀了老夫灭口?那你最好手脚利落些,否则让老夫逃出去,定然将此事传的天下皆知。
李天麟心中叹气,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终,为了师娘,哪怕是杀死无辜的事情今日也要做下去了。
他伸手接过陆婉莹递过的匕首,三人围住杨文博,剑拔弩张,只待陆婉莹出声便要动手。
正在此时,只听外面苏凝霜叹道:妹妹,罢手吧。
苏凝霜身穿白衣,头上摘去了所有首饰,一步步慢慢走进房里,她脸色发白,双腿微微颤抖,仿佛随时要之撑不住的样子,如同寒风中摇动的花朵,随时都会凋零殆尽。
月儿急忙上前扶住母亲,抽泣道:娘亲,都是我的错……苏凝霜勉强一笑,回头对陆婉莹李天麟和韩诗韵道:你们都收起兵器来吧。
此事是我的错,不可伤害无辜,否则就算是今日遮掩过去,我也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韩诗韵咬着嘴唇,犹豫再三,将剑插入剑鞘,陆婉莹面容不变,向着后面退了几步,背过手去,毒针却没有收起,捻在指缝里。
李天麟快步上前,扶住苏凝霜道:霜儿,你怎幺出来了?眼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数吧,总想着逃,却最终逃不掉。
苏凝霜凄然笑着,向着杨文博缓缓跪了下去:杨大哥,小妹有礼了。
杨文博看着苏凝霜毫无血色的脸,又看了看她隆起的肚子,深深吸了口气: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李天麟的?是。
苏凝霜身躯颤抖,咬着牙应道。
杨文博须眉皆炸:你这幺做可对得起死去的韩兄弟?苏凝霜眼中慢慢流下泪来:凝霜未能为先夫守节,不顾廉耻勾引女婿,与他苟合怀了孩子,此事无可辩驳。
杨大哥若要为了维护先夫名声杀了凝霜,凝霜绝无怨言,只求能够给我腹中孩儿一条生路,不要将此事传扬开,让他不要还未出生便背负骂名。
月儿放声痛哭,跪在母亲身边,手指着杨文博叫道:谁让你来多事?爹爹临死前已经允许娘亲另嫁,你亲耳听到的。
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不要你这外人来管。
杨文博脸上呆了一下,道:你母亲若是要嫁给他人,老夫自然无话可说。
可是李天麟是你的夫君,是你母亲的女婿,两人之间岂能苟合?此事有违人伦,老夫不得不管。
谁让你来管?月儿脸上流着泪,愤恨骂道:你已经害死了爹爹,还要害了娘亲的性命吗?我是师兄的娘子,我都不在乎,你凭了什幺来管?我偏要和娘亲一起都嫁给师兄,做他的娘子,给他生儿育女,不须外人评论。
杨文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月儿说不出话来。
苏凝霜急忙按住月儿的嘴,对杨文博道:杨大哥,不要生月儿的气。
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就给杨大哥一个交代。
说着话手腕一翻,亮出一柄匕首,向着胸口刺下去。
李天麟大惊失色,急忙抓住她的手,将匕首抢下。
匕首尖划过苏凝霜的胸口,衣服被割开,殷红鲜血流淌下来。
李天麟眼中含泪,拼命捂住她的伤口,回头道:够了!都是我的错,要死也是我死。
说着抬起匕首向着自己脖子刺去。
正在此时,陆婉莹手指一扬,一枚毒针射过来,正射中他的手背,匕首掉落在地上。
陆婉莹寒着脸道:都一个个在干什幺?还嫌不够乱吗?回头对着杨文博冷森森道:杨大侠,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你想将这一家人都逼死不成?杨文博却是一呆,他来时心中压着一股火,只想着替韩兄弟出气,却没有要将苏凝霜或者李天麟杀死的想法,他就算是正人君子,毕竟不是道学先生。
此时只见苏凝霜鲜血直流,月儿宛如仇敌一般恶狠狠看着自己,也有些心中无措,只是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收场。
隔了片刻,杨文博道:韩夫人,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不与李天麟做出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来,打掉肚里的孩子,老夫今日便不再追究此事。
陆婉莹心中一喜:只要这姓杨的走了就好,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苏凝霜却昂起头道:杨大哥,恕小妹难以从命。
我已经是天麟的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是李家骨肉,定然要生下来。
杨文博火往上撞,怒道:韩夫人,你真的要逼老夫出手吗?李天麟起身,手握匕首对着杨文博道:杨大侠,你要伤害霜儿,先过我这一关!去,别在这里添乱!陆婉莹心里恨得不行,这混蛋夫君怎幺一个劲添乱?她瞪着眼道:诗韵,把姐姐和月儿搀回去。
夫君,你也跟她们一起去,这里的事都交给我处置。
韩诗韵答应一声,过来颤着苏凝霜和月儿回到后面去。
陆婉莹深呼了几口气,转头对杨文博道:杨大侠,你看此事如何处置?杨文博此时仍然是满腹怒火,硬邦邦的道:还是那两件事:韩夫人打掉孩子,保证与李天麟之间再不许有违逆伦常之事,此事便可作罢,否则老夫豁出老命不要,也要替韩兄弟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