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了:“你要是真给钱,我陪你聊一千块钱也没问题啊。”
阎晓天一边乐,一边拉着我离开了屋子。
他带着我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了位于百炼堂旁边的一座古楼,百乌山总坛的每一座古楼都是年久失修,这座也不例外,光是看那已经凹陷的楼顶,我都觉得它有快要坍塌的危险了。
可阎晓天竟然执意带着我上了顶楼,说真的,当我的脚掌踩在木质的楼梯上时,我都怀疑那些老旧的木板能不能承受住我的重量。
好在这路有惊无险,我们两个还是活着上来了。
阎晓天推开了顶楼的窗户,从这个方向正正好能看到百炼堂的顶层,那里依旧亮着灯,而我们所处的地方却被阴影埋没着。
阎晓天打开的白瓷瓶的瓶盖,问我:“喝吗?”
我冲他摆了摆手:“师父交代过,成年之前不能抽烟喝酒。”
阎晓天笑了笑,随即就仰头灌了一大口白酒,然后对我说:“我第一次喝酒,是和师娘一起喝的,那时候我刚满十八岁。呵呵,你别看我师娘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酒量特别大,那一次我被她喝得七荤八素的,算是我的成人礼了。”
在这之后,阎晓天又换了话题,他将手伸出了窗户,指了指光线无法覆盖的那片老楼,说道:“现在的百乌山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只有这一片破败的老东西,过去我看到这些老楼的时候,就是觉得他们又老又破,可现在呢,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们就觉得心里充满了生机。”
这番话,他好像是对我说的,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我也明白过来,他煞费苦心地叫我出来,其实不是想和我交流什么,他只是想说话,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
他从自己刚刚记事的时候开始聊,聊了童年、少年,一直聊到现在。他说,他是在十岁以后才见到归为掌门的老夫子,在此之前,一直是赵德楷将他养大的。十五岁那年,他见到了二十岁的叶凡心,赵德楷告诉他,以后叶凡心就是他的师娘,从此以后,阎晓天还以为自己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阎晓天心里也十分清楚,赵德楷自从他十岁那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利欲熏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尤其是老夫子决定向阎晓天传道以后,赵德楷和他的关系就越发疏远了。
可即便是这样,阎晓天还是选择了自我欺骗,他还是选择继续相信赵德楷。
阎晓天说,当初在河南,刘尚昂从他的车上找到了那枚追踪器,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感谢刘尚昂找到了那个东西,至少这样一来,阎晓天就不是第一个发现赵德楷野心的人。
那时候的阎晓天,依然相信赵德楷总有一天能迷途知返。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太天真的,我当初怂恿他出来做产业的时候,闫晓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很清楚,那时候的赵德楷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只是碍于老夫子一直不敢对他动手,他需要一份自己的产业,对于他来说,手里有产业、有钱,就相当于有了一块保命金牌。
说到后半段,阎晓天就开始不停地感谢我,他说他在百乌山待了这么多年,看够了人情冷暖和长老们的虚假嘴脸,过去他将老夫子当成了这片黑暗中的一朵烛火,就是这朵烛火照耀着他的心灵,让他没有在这绝望的黑暗中沦陷。直到遇见我们几个,他第一次觉得黑暗中出现了曙光。
阎晓天说,他看人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人,只要他看上一眼,就能大体分辨出这个人的品质、性格,但他见到我们的时候,第一次有了一种非常妙的感觉。
他坦言,粱厚载的性格他完全琢磨不透,但他知道粱厚载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非常善良。至于我,阎晓天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原本以为我是一个很刻板的人,但接触以后他才发现,我只是表面上刻板,内心深处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放荡不羁。
不羁这个词,说实话我还能接受,至于放荡这个词,我实在是……
由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闫晓天明显喝高了,我也没反驳,就任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说,我们这些人拥有的东西,全都是他一直想要,但又从来都得不到的,我们身边有忠诚的朋友,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师父,身上还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他和我们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发相信我们能拯救他,而且事实证明,他最初的想法是对的。
后来,他又说起了百乌山在这些年里发生的一些琐事,以及他带着各大氏族占领百乌山之后,又发现了一些肮脏的东西。
直到阎晓天说到他们在一个地窖里发现了金火堂堂主的尸体时,他终于说不下去了,就靠在窗沿下,一个人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