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萱推开了门,她走进那小院落中,自始至终中带着柔光般的微笑。
夏知酒死死地盯着她,他们四目相望,彷佛有一瞬间的窒息。
在来之间,他的那些纨绔子弟的好友们彷佛叮嘱他,对方再好看也终究是一个女人,一定要拿出气势镇住对方,不然以后娶小妾都得看正房脸色,那多憋屈。
总之一定要气度俨然,气势和自己的身材搭起来才行。
那时候夏知酒觉得很有道理,对于他们的意见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但是真正见到了这个心心念念十数年的年轻女冠。
他还是难以平静,甚至身子微微前仰,显得有些局促。
记住地阯發布頁4ν4ν4ν.cом而江妙萱只是盈盈地笑着,和传闻中她十分不满,做了很大反抗,还是明虚宗花了很大力气才抓回来的说法完全不同。
夏知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尽量平静语气:「江仙……姑娘,你还记得我么?」江妙萱点点头:「自然记得,小时候我曾替你抚顶,驱灾避厄。
」夏知酒更高兴了,「江姑娘能记得我自然最好了。
」江妙萱笑道:「明日之后你便是我的夫婿了,不必如此拘谨。
」听到夫婿二字之时,夏知酒的心脏没由来地慢了一拍,他身上肥肉一颤,回过之后连忙问道:「江姑娘同意了?其实……你要是不愿意……」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害怕江妙萱真的反悔,那他怎么办?江妙萱善解人意地笑道:「没关系的。
」小时候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再次强烈地涌上心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遮住的脚尖的赘肉,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把肉都减下去,真正做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这样和江仙师出行才算不显得突兀啊。
夏知酒目光转向了陪同江妙萱而来的两位长老,道:「两位仙师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江姑娘说。
」两位长老面面相觑,有了前车之鉴后,他们很害怕江妙萱再次动手,这样如何和夏家交代,掌门的通圣大计也将彻底泡汤,明虚宗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承受这种代价。
但是夏知酒却严辞道:「两位仙师还要偷听我和我未来妻子的私房话不成?」两位长老不说话。
夏知酒生气道:「江姑娘,我们去屋中说话,你们这总不能跟过来了吧?」江妙萱也对两位长老道:「你们无需担心,妙萱不觉得委屈,夏公子也不嫌弃妙萱,既然婚事已经敲定,自然不会再反悔。
」说完,她微笑着随着夏知酒朝着小屋中走去。
一位长老身子动了动,另一人握住他的手臂,暗暗摇头。
走到屋中,江妙萱家常一般坐了下来。
夏知酒形容缓和了许多,已然没有了初见之时的紧张,他认真道:「江姑娘,你的事情我其实知道,二十岁那年你会面临一场未知的灾难,然后失去仙法成为一个凡人。
」江妙萱面色不变,依旧带着烟云般清澹的笑容。
夏知酒继续道:「但是我不在意的。
不管你以后怎么样,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江妙萱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夏知酒也不管她相不相信,只是道:「这场婚约对你来说可能是被逼无奈,但是我真的等了很多年了,要是江姑娘不喜欢胖子,以后我努努力,或者仙子施展仙法替我弄弄?」江妙萱终于掩嘴轻笑。
夏知酒又有些沉不下气,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江妙萱知道差不多了,也不再沉默寡言,她柔声道:「夏公子不必为这些事情上心,只是二十岁那年,妙萱轻则道心崩碎,道法全失,重则直接身死道消。
若是后者,那便是才过喜事又过丧事,终究不妥。
」记住地阯發布頁4ν4ν4ν.cом夏知酒正襟危坐,信誓旦旦道:「若是江姑娘死了,那我一辈子也不娶其他女人了。
」江妙萱只是微笑。
她当然不相信这种情话。
人间自古便流传有数不清的情爱故事,相亲相爱之时或海枯石烂,或至死不渝,种种美好,而这些故事大都以悲剧收尾,人总善变。
七情六欲,心猿意马,重利而轻诺,人间种种,凡是有情便无法超脱。
「夏公子只管明日婚事便是。
其他无需操心。
」江妙萱平缓道。
夏知酒苦笑道:「我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怎么样才算真实呢?」江妙萱问道。
夏知酒不知何言,他抿着嘴唇,似有犹豫。
他目光迟疑地在江妙萱的胸部徘徊了一会。
「嗯?」江妙萱轻轻一笑。
夏知酒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而其目光中如火星盎然的精光,江妙萱其实洞若观火,人世百态间,凡人的情欲律动,她自能辨认清晰。
江妙萱在他踟躇之际主动伸出了手,揉了揉他胖胖的手心,夏知酒手下意识地震了震,他只觉得手心中像是握住了一捧清凉的玉,沁人心扉,又有些不真实,他愣了愣,也抓住了江妙萱的手,握在了胸前,江妙萱没有反抗,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夏知酒撞起胆子,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一只手对着江妙萱的胸脯探去,江妙萱自然察觉,只是她非但没有退避,反而有意无意地挺了挺那对傲人的胸脯。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的不合时宜。
夏知酒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紧接着便是隐怒,他对江妙萱脾气好,但是他终究是个纨绔子弟,对于其他人就没有太多容忍了,正当他想要厉声呵斥之际,江妙萱将手轻轻按上他的胸膛,转身回看。
他只好将怒意压在心口,门外那位长老走进来,走到夏知酒面前,附耳说了几句。
记住地阯發布頁4ν4ν4ν.cом夏知酒脸上再没有什么恼怒之色,他色越来越难看,还有些悲伤。
…………林玄言等人落住在城中的一间客栈里。
林玄言宛如寻常一般在房中桉前读书,陆嘉静在另一间客房之中,她身子刚刚重塑,行程堪堪稳定,需要大量的修行来巩固自己的修为。
林玄言单手握着一卷书,随着拇指拨动书侧,他目光走马观灯地掠过书页。
这是一本当地的风水志异,讲的是此间的一些习俗和风土人情,还有一些无人前往的秘境,被这本书的作者写得乎其的。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那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林玄言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太多反应。
推门进来的是裴语涵,她走到林玄言身后,捡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这个容颜尚有稚气,气质却有些老成的少年。
没有了那白衣剑仙盛气凌人的模样,乖巧得像当年那样。
林玄言的目光依旧在书上,只是在方才他察觉到裴语涵推门而入之后,书上的字他便一个也看不进去了,他感觉心有点乱,甚至有些烦。
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想清想透,这一路回来因为三人作伴,所以和裴语涵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有时候即使在一起了,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似乎都有心事。
他再也翻不下去书,将书搁在架子上,转头望向了裴语涵,裴语涵端正地坐着,挺胸直腰,衣衫穿的一丝不苟,看上去很是端庄美丽。
她现在个子都比自己稍高了,一头乌云流雪,一袭素衣窈窕,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姐姐。
而这个女子,在没太久之前,自己还口口声声喊过她师父。
命运的颠倒轮转,就像是立体的围棋棋盘一般,其间变化比寻常棋术复杂了何止千万倍。
林玄言在脑海中搜罗了片刻措辞,可是他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自己徒弟说话需要这么劳心费,生怕一句话没有说好了呢?自己到底是在担忧什么?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正要开口,裴语涵却拥了上来。
毫无征兆的拥抱下,林玄言显得有些没有预料到。
他不知道该后退还是不同,双手依旧僵硬地垂在身侧。
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额前有些松软,像是陷进了什么东西一样,那种感觉很软,很好摸,也有些熟悉。
他迟疑了两秒之后幡然醒悟,即使是他也有些耳根微红。
他伸出手扶住了她的双臂,想要轻轻推开她。
只是裴语涵抱的很紧,彷佛想要硬生生闷死自己。
这一次裴语涵没有再哭泣,她脸上挂着一丝澹澹的笑意。
幸好抱了一会之后,裴语涵便主动松开了手。
他有些闷地咳嗦了两声,又发现鼻息间萦绕的澹澹香味十分好闻,一想到这香味是什么,他又觉得有些羞恼,心想五百年未见,当年清纯的小姑娘如今竟然都敢挑逗自己了?他佯怒道:「语涵你真是好大胆子,居然敢这样对我。
」裴语涵认真地问:「那应该怎么做?」林玄言一时语塞,然后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之前裴语涵让自己跪地受罚的情景,他想了想,便道:「自然应该跪拜。
」裴语涵笑道:「这礼你真的敢接?」林玄言也气笑了:「有什么不敢的?」裴语涵道:「我看师父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半年前你可还被我打手心呢。
」林玄言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她居然敢主动提及,笑道:「你难不成想要欺师灭祖啊?」裴语涵笑道:「我哪里敢呀?」林玄言道:「要不是念在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今天我定要好好罚你。
」裴语涵摇头道:「那些熬过去的都不叫苦难。
人活着总是靠着一个念头支撑着的,如果没有了念头或许我早就放弃了,所以你也不必自责,这些都是我的命数和选择,你看,现在我也苦尽甘来,境界突破到通圣了,终于有师父您老人家当年几分风采了,是不是很了不起?」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又有些红了。
林玄言轻轻撩开她侧靥垂下的发丝,光洁的容颜上,一双眸子像是映着秋水。
对于那个举世闻名的女子剑仙,大家更多的是敬重。
而若是看到这番模样,便一定会心动。
而林玄言却觉得有些酸涩。
裴语涵笑着说道:「师父你可要好好修行啊,你现在法力这么低微,怎么保护我呀。
」「你嫌弃我了?」他问。
「我喜欢你。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