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最好的灵丹妙药或许可以治好我的身体,但是道心破碎,没什么能治的。
」「我心境开裂,道心崩碎,和废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如今只欠一死。
」「我早就知道了……」「真是笨蛋啊……」心湖之间,涟漪怔怔,青裙女子惨笑着望着自己,他们的目光隔着时空相接,她呢喃细语,却振聋发聩。
「我一直在等你啊,一年又一年,虽然后来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执念还是喜欢,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陆嘉静了,你也不是那一年的你了,但是再见到你,我依旧很开心,你呢?」我也很开心啊……青莲如泉,向上喷涌,盛开又凋谢。
长剑破空而去,将一具骷髅钉死在墙里,少年弯腰,将衣袍盖在她赤裸的娇躯上。
不要怕……不要怕……话语消散耳畔,巨大的宫殿巍峨而绵延,像是野兽蛰伏山野,夜色浓郁得像是深渊,它已经张开了巨口,吞噬尽所有仰望的目光。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我先睡一会……北域妖怪众多,杀机重重,别分心了。
」、「他很好看,也很无趣……」「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醒了?」少年蓦然睁开了眼,耳畔没有水声,他也未身在雨夜,在那条逆流的长河,他依旧不停地漂浮,形形色色的花灯飘过身侧,他茫然回看,四顾无人,耳畔却依旧漂浮着女子的声音。
「剑道的衰亡我并不关心。
本宫是王朝传承的宫主,自然要为王朝殚精竭虑。
」「本宫是自愿如此,既是为了自己的大道之行,也是为了轩辕王朝的众生子民。
若是能换王朝千秋太平,嘉静女子之躯并不足惜。
」「王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人群散开。
所有的景色都倒退而去,他顺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到了她的面前。
试道广场上空无一人,他伸出了手,只抓住了一个虚无的剪影,裙袂在巨大的广场上空空荡荡地漂浮转动,风声从天而降,不辨春秋。
女子的声音清冷而单薄,萦绕耳畔,潮湿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
「承平你不得好死……」「再打我三千鞭子我也不会求饶……」「我一生所爱,只是一人。
一生求道,从一而终。
」「除非你把我关一辈子!」……「他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他,只是……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
」「我只想修道,读书,听雨听雪,看城楼花开,看风吹帘子,一个人。
」「清暮宫可真是清冷。
」「我喜欢这里,我留下。
」……「她是谁?你喜欢她?」「十年算的上很久了吧?好久不见。
」……「我偷秘籍养你呀。
」……「我叫陆嘉静,你叫什么?」……少女扎着鞭子,清稚的模样,无涯峰顶,云海之间,花开如雪。
「我叫叶……」林玄言下意识地开口。
少女期待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玄言看着他,轻声道:「我叫林玄言。
」有声音骤然席卷着,流云乱絮,肆意飘舞。
在河流的尽头,是女孩的哭声和人们的笑声。
他眼眶温热,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
在这漫长的年岁里,在这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河间,他看尽了她的一生。
花灯散去,陆嘉静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面前。
她在另一条河流间望着自己,同样泪流满面。
那时他们还未相遇。
他们都在哭,却也从未如此高兴过。
……事实上,陆嘉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个大袖飘摇的男子,腰间配着一柄古剑,剑长三尺。
她看见那柄剑穿行血间,刺破心脏,斩落头颅,弥漫的血雾里,大雨降下,男子的手指缓缓抹过长剑,洗净血水。
那是一个古老的时代,荆棘草莽,荒林丛生,空气中都像是吹着苍古的风,男女粗缯大布,语焉不详。
粗糙的城楼坍塌,石碑上的律法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消亡,光阴倒流,从皇帝分封到帝王禅让,一直到刀耕火种,茹毛饮血。
那把剑随着他走遍了世间。
山巅,云海,星光耀目,在荒老广袤的土地上,有一个声音第一次响起。
「剑长三尺,第一尺,开辟苍莽,第二尺,厘定规矩,第三尺,使民相睦。
吾平生唯一愿也……」这个声音会在之后的千百年如震雷般传遍州的每一个地方,然后影响后世万年。
人们开始书写,在陶器上,在龟甲上,在兽骨上,刻下「圣人有言……」然后视线继续推进,推进。
她站在世界最寥廓的宇宙里,星辰在眼畔生灭,那些不知何时便诞生的星石寂寞悬浮,数不胜数,有的璀璨爆炸,有的一生孤寂。
在视野的中央。
一颗拖着长长焰尾的陨石离开地表,向着无垠的宇宙飞去。
天地寂寥,星石晦暗无光。
在极致的严寒和寂寞里,那颗飞行的陨焰是唯一的温度,即使在巨大的背景下,它显得那样地渺小。
她想去抱拥它,哪怕被灼烧得一干二净。
它一直飞一直飞,在冷寂的星河里划下笔直的光焰,倒流向无穷的源头。
在这场不知未来的无端跋涉里,你到底走了多久,穿行过多么无量的距离,跨越了多少的星辰遍布的海洋,我们才终于有幸在此间相遇啊…………视野骤然收缩,一直凝成了一个点。
她望向河流那一侧的林玄言,清澈的目光里,泪水止不住地淌下。
那一刻,她也听到了心跳声,巨大的,唯一的心跳声。
……那是陨铁凝就的心脏。
……他对着她伸出了手。
她也伸出了手。
「静儿?」「嗯。
」「我想与你偕老。
」「好。
」明明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两个人的十指却相扣了在一起。
……北府之中无人能看到这一幕。
但是他们却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降临了,无形的威压如大风过境吹得百草低伏,似有苍天在上,众人只敢生出跪拜的念头。
林玄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握住了女子的手,目光温柔。
剑意无由而生,如烛火上噼啪炸出的灯花。
所有的长明灯在这一刻熄灭。
陆嘉静的身后,一个雪白缥缈的幻影拥住了她,那是林玄言的模样。
他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拥入怀里,轻轻抚摸过她的背脊,如为她梳发。
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在北府上空的那片南海外,云霄翻滚,雷鸣大作,怒浪滔天。
满天厚重的层云里,陡然分开了一条极细的线。
一线如眼,俯瞰山河万丈。
苍天一线间,有什么东西笔直坠了下来。
北府的规则破碎,那些被压制的境界都倒流回了体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啊……」承平看着他们,最后笑了笑,云淡风轻。
你连天地都能斩破,又何况区区一座北府。
她手心虚握,林玄言的幻象也温柔地覆上了她的手。
一柄青铜色的长剑以一往无前之势自天穹贯下,然后温柔地落在了她的掌间。
她握住了剑,剑长三尺。
风无端而生,宽大的裙裳扬起,她横剑胸前,深青色的长发舒卷飘散。
在她的心湖深处,有种子破壳,根茎绵延直上,开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
林玄言巨大的影子抱拥着她,他的眸子里映着万丈长河的光。
他的嗓音柔和响起,像是说与整个世界,也像是只说给她听:「静儿,从今往后,我终于有幸可以佩在你腰间了……」青莲花开,剑气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