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客奴刚满十岁,父母带他去找夫子拜了师,跟着夫子学蒙学。
本来小镇穷苦,也就临街的屋子粉刷的清白,后头的屋子大多又破又旧,自然也就请不到老师,建不起讲塾。
四年前一个妇人带着一位病书生在镇上买了间屋子,住了下来。
那妇人生的千娇百媚,顾盼生姿,隻是那病书生形单影薄,麵黄如蜡,最吓人的是他没有影子。
当时客奴还小,又顽皮,母亲常常拿病书生来吓他,说他专吸小孩的影子来补充自己的影子。
客奴常常想,人怎么能没影子呢,自己唯一不离不弃的好友就是影子了,被他拿走了那还得了。
有时候遇到书生出来晒太阳,对他微微一笑,也吓得他飞奔而逃。
有了这么一位孩童的煞星,镇上的顽皮小子都乖了不少。
镇子不仅缺夫子,也缺郎中。
平日里隻有些缺医少药的赤脚郎中偶尔回来光顾一下镇子,不收诊金,隻要他们采些草药给他。
隻不过自从有家老爷子给赤脚郎中医死后,镇子里便不欢迎这些赤脚大夫了。
时间久了,镇里的人常常见到那貌美的妇人常常上山采药,有胆大心宽的妇人逮着机会便问:「娘子你上山去采这些草头做什么?」「不采草药哪来的药治病呢?」妇人笑道,「平日里街坊若有些小毛小病不妨给我瞧瞧,这些日子光给我家夫君治病,手有些痒了呢。
」于是人们知道了,镇里来了位美貌的大夫,也打听到了,病弱书生得的事离魂失影的病症。
听过吗?没听过,反正是一种稀罕的病就对了,需要静养。
人们隻知道这些。
于是有些胆子大的又耐不住病痛折磨的,开始陆续登门求医,倒也把一些积难杂症给医好了。
穷人就是这么朴实,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常有些妇人登门来嘘长问短,问问家里是否缺些家什,缺不缺药给书生治病。
有些见识的又给妇人取了女华佗,赛扁鹊的外号,一传十十传百倒也叫开了,有些人才知道原来曆史上还有这么两号人物。
过了两年,书生的影子回来了,尽管有些单薄,但是大家知道女华佗所言非虚。
平日里常见着书生捧一卷书晒太阳,过年春联也是书生一手包办,想是个有学问的人,有人就厚着脸皮子带家里的蒙童去拜师。
书生倒也来者不拒,在院子里摆开桌椅教授孩童。
一来二去小院子里塞满了孩童,众人又筹措了些钱把镇子里的祠堂修缮了一遍,作了夫子的讲塾。
这两年镇里有个夫子的名声倒打出去了,临近的穷村子,穷镇子都把孩子送来拜师,渐渐镇子开始富裕起来,趁着今年过年一齐把临街的屋子粉刷了一遍,好歹是镇子的门麵,妆点得清清白白才成。
客奴走近夫子家,师娘正坐在门口,翻晒着红豆子,似乎没瞧见他。
客奴生怕自己突然闯进去会惊到这位美貌的妇人,敲了敲门道:「桂儿师娘新年好。
」里头的妇人抬起头,望着门口的怯生生的小男孩,噗嗤一笑,向他招了招手:「进来吧。
」客奴走进院子来到师娘身旁,师娘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涎在唇上的清水鼻涕,笑道:「你胡喊什么呢?」客奴不禁嗅了嗅帕子上澹澹的香味,羞道:「我总觉着师娘这么年轻漂亮,不管是四姑还是师娘都喊老了,那天听到老师喊师娘桂儿,我听着好听。
」「瞎动歪脑筋,喊我师娘就行了。
」妇人笑得更灿烂了,她摸出两枚铜钱来,把一旁写春联的红纸撕了一角,包了铜钱递给客奴,「知道你夸师娘呢,喏,师娘给你包个红包,过年了你再来可就没有啦。
」客奴红着脸伸手去接,才发现手里还提着两条腊肉,连忙递给师娘:「这是补上的束修,我娘让我带过来。
」妇人笑着接过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两条束修而已,没什么打紧的,这么冷的天还让你跑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