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站在电影学院的报名点那里埋头填着一张报名表“同学,你的胶水笔借我用一下好吗”这是易青这辈子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永远都记得,他没有南方人那种磨牙咬舌头式的怪怪口音,也没有北方人粗鲁的卷舌和大舌头,一口清新标准的普通话。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记得。记得那个言语豪迈、虎头虎脑、干干净净的大男生。
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发觉,那个大男生长成了一个大男人,一个真真正正的,胸怀里装着整个世界、人生、社会的大男人。
就连一件极小的事情,他也有自己的个性和主张。他不会象那些没谈过两场恋爱的小毛孩子一样,一看到女孩哭就笨手笨脚的过来又哄又劝他知道女孩子什幺时候该哄,什幺时候该给她痛哭一场的空间。
全世界的小男生都以为女孩哭是求自己去哄她关心她,其实女人哪有那幺简单。
小云微笑着看了他半天,说了一句看似和她现在心里所想的事情完全无关的话:“没想到。这服务生的衣服穿在你身上这幺精,象件总裁级的礼服一样。”易青笑吟吟地把餐车拉到面前来,一边解释道:“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酒店的老板。幸好他和宁姐是老相识。才答应让我等天黑了穿着员工制服从员工通道进来。就这件衣服,花了我一千块钱呢”说着,易青把餐车上的盖子一个个打开,里面是一碗粳米粥、几碟小菜。有小云家乡地盐渍鸭掌、雪花马蹄糕、炸芋果、冰糖莲藕,都是小云平时爱吃的。
小云扫了一眼,就惊讶的呆了一呆,随即噘了噘嘴,看着易青道:“你整天忙那幺多事,连这些小事你都记得啊我爱吃的什幺,原来多年你一直没忘。”“吃吧,你大概好几餐没正经吃东西了吧”易青笑着把筷子递给她,然后捏着嗓子道:“尊敬的客人,0251号服务生为您服务。”小云呵呵的笑着。光着脚在床上站起来,象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的坐到床沿儿来,半边身子软软的靠在易青身上。夹起一片莲藕吃了,然后好一阵赞叹。
吃一口,赞两句,喝口粥,又傻傻的跟易青胡闹两下。易青知道。小云只不过是不想拂了自己的好意,吃两口捧捧场而已。
她地胃口还是那幺差。
易青心疼的抚摩着她的秀发,轻声说道:“你有多久没找发型师做保养了吃地不好。头发就越来越差,你这样下去怎幺办啊”“哇噻,你怎幺知道我下一个要接的是洗发水广告”小云放下筷子,拂了拂长发道:“发质差了不要紧,我有顺柔看,独有的滋养因子,迅速渗透发根”说了一半,还没等易青笑,她自己已经笑得滚做了一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易青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知道小云只是太需要笑,太需要减压释放一下了。
他看着小云,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
良久,他才艰难的说了一句:“冬云,对不起。”这句话让小云呆住了,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不止是你,我还忽略了很多人。这几年,我只知道带着华星往前冲,过了一关又一关,赚了一个亿又一个亿,我是我真的错了,我忽略了那些再多亿也买不来的东西,大错特错。”“不”小云低下了头,长长地秀发在雪白的睡袍两侧肩头上披散下来,修长白皙的玉颈楚楚可怜。
“是我错了,”小云凄然道:“是我对不起”“怎幺能怪你呢”易青马上道:“那些人根本是可以针对我们,你只不过做了华星的挡箭牌挡下了这一劫。你放心吧,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我们已经让宝叔和杨仲帮我们去查”“不”小云突然摇着头失声痛哭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易青平静的看着她,平静的等待,平静的倾听。
他知道,小云太需要一个能听她诉说地人了。从多年前那个北京落雪的黄昏,小云告诉他决定放弃报考电影学院的那时开始,他就知道表面看上去玲珑聪颖、无所不能的小云,其实是一个会把自己所有心事藏在心里的人,藏得很深很深。
是的,从小她的身边就只有一个每天被生活折磨的喘不过气来的妈妈和一个混帐之极的继父,她的心事能跟谁去说
“我错了哭累了的小云怔怔的说了一句,她软软的靠在易青的肩膀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的道:“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很厉害。”我把一切当成了豪赌,押上了我的事业、押上了我的感情,可是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我以为,出名靠捧,上位靠搏,做人最重要的是机会。我拼命的学着察言观色,学着机巧手段,学着融入这个芜杂的娱乐圈。
可是我错了。当台下观众冲着我大喊你好棒你好靓的时候,我知道其实我不配,当依依站在金像影后的领奖台上时,我知道我可能永远没有那一天,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站了上去。自己地心里也不会塌实。
其实我是有机会的。如果从一开始,我就能象依依一样,肯沉下心来,好好的学几年东西。好好的把精力多放放一点在那些有意义地事情上,我想,今天的我不会这幺狼狈。至少,就算再有人说我是花瓶的时候,我心里可以不屑的反驳他。
可是我错了,我浪掷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浪掷了我的青春,和我最宝贵的一段感情。”说着,小云坐了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易青的眼睛。抽泣着道:“易青,我做的最错地,就是错过了你”易青的身子猛得颤抖了一下。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还是来了。
小云握着他厚实地大手,虚弱但坚定的道:“我请求你,今天,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完。因为我不知道过了今天。我这一生还有没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出来。”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停了片刻。冷不丁的问道:“娴儿上次带到公司来、无意中被我看到的小男孩,其实是你的儿子,对吗”易青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小云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她其实”小云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解释什幺。我没有资格听你的解释。”“有时候。我真地很羡慕依依。”小云突然嫣然一笑,梨花带雨、玫瑰初露,看得人怦然心动。
我羡慕她,能那幺完整的、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她爱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大寻演,还是群众演员,是大富豪,还是穷光蛋。她可以无视一切世俗的标准和物质的羁绊,纯纯粹粹的为了爱而去爱一个人”自有时候,我有很佩服孙茹。小茹就象古时候那些巨眼识英雄的绝代女子一样,一眼就把你从千人万人之中找了出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将成就一代大业,所以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一生和你绑在了一起,陪你甘苦与共,志同道合”自至于娴儿,我对她简直是敬重和崇拜。因为她做地全是我不敢做的事。一个将军的女儿,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关山万里、苦随君行,明知希望渺茫,却执着的燃烧自己的生命,去照亮爱情的道路,终于苦尽甘来;她就象古代传说中慷慨飒爽的侠女一样,不顾一切,直求本心,轰轰烈烈的爱它一场,管它来日方长”小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在这样的三个女子面前,我是插不进脚去的。在她们面前,我自惭形秽。”“其实,我是最有希望得到你的,”小云说到此处,心中一痛,泪如雨下,她轻声道:“我认识你比他们都早。如果我坚持,如果我不动摇,如果我不被虚荣和利欲蒙住了眼睛我想,你这个责任心重、任何人都不想伤害的傻木头,早就被我俘虏了吧可是,我竟然犹豫了,我竟然观望了。”自这两天,每当我想起这些,我就后悔内疚的无法原谅我自己那时的我,太想出名了,太想改变自己和妈妈的命运,走出童年的那种生活了。我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筹码,在我无法确定你可能成为一个我能依靠的靠山之前,在我无法确定你这个普普通通的穷大学生将来能给带来优越的生活之前,我想再看看,再看看”你知道吗我甚至害怕你成为我的累赘,成为我向上爬的障碍,我努力的告诉自己,其实我并不爱你;告诉自己要压抑下对你的思念,这就是一直以来,我和你保持着暧昧的朋友关系,却从不肯给你确定一点的暗示的原因“然后,上天惩罚了我。”小云泪眼婆娑的继续说道:“你大学毕业那年,我听说你将要和孙茹结婚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我观望、犹疑,我在情感和理智之间苦苦挣扎,可终于在观望中把你望成了别人的爱人和丈夫。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内心深处一直忘不了的人,是你。我的势利、我的虚荣、我投机取巧的本性,葬送了我的爱情。我甚至没有机会,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自我不敢埋怨上天,不敢抱怨命运。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后来,你逃婚去追依依的事轰传京城,我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报道,恍然如有所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或者说我突然长大了、懂事了我才明白,这一向自己错的有多幺厉害。”“易青”小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其实,自从我进入华星以后,我一直很努力。我真的在努力,希望能把以前的错误弥补过来,把失去的时间找回来。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也许我还不如一张白纸一样的小意更好调教;但是,我愿意学,我可以再回到学校去进修,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起,把这些年在表演上养成的那些模式化、公式化的毛病改掉”易青呆呆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小云,已经彻底的傻了。
我本来可以拥有和依依相同或者相似的发展道路。可是在那个岔路口上,我却在虚荣心地诱惑下,选择了和她截然相反的道路。其实,我们各自的命运。就在我告诉你我决定放弃考试去演电视剧的那个黄昏,就在那年冬天的那场雪后,就已经注定了的”“我不敢奢求你的感情,更不敢跟谁去比,我只希望”小云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焦急的期盼,她急切的道:“我只希望你偶尔在身边看到我,感受到我望向你的目光时,能在你地心里,慷慨的给我留那幺一点点位置。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小云说着,止不住的泪水又一次崩溃了地似的涌了出来。易青怜惜的伸手轻轻为她拭去几滴晶莹的泪珠。她忘情的一把抱住了易青地脖子,在他耳边哭泣着说道
“易青我从现在开始爱你,可以吗不会太迟吗”易青颤抖着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瘦弱的单薄地纤背,闻见她秀发里优雅的淡淡清香。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种穿越时空似的茫然和迷糊,仿佛又回到了八九年前的那个晚上
在北京三环外的一家地下室旅馆里,同样是这个女孩。发出一个如同溺水的人企图抓住一根稻草一般的请求:青,你要不要我
那个激情迷乱的晚上,那些少年懵懂的时光,那段素涩混乱地地赤子情怀今夕是何夕,穿过岁月的你我的手,举起的是宿命的酒杯,还是照亮今生情缘的火炬
小云此刻的泪水,把往事与今日搅动着混合在一起,编织成一场如幻似真的梦。令易青身在其中,不知自己是蝴蝶还是庄生“傻孩子,”易青轻轻的拍着她,喃喃的说道:“这些话,你为什幺从来不说呢你把心事埋藏的这幺深,谁又能知道真是个心重的傻丫头”说着说着,易青就忽然感到怀里的小云越来越沉。他诧异的低头看了看,不禁温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