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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章爱箭伤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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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缕空的铁栏,坐在车子里的易青和孙茹,远远的能看见里间草坪上的衣香鬓影、欢宴达旦的情景。

那些喧哗热闹的人声笑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传来的一般,隐隐的飘荡在耳际,那样的虚幻而空洞,充满了一种沉重的荒诞。

华云丰仿佛是要将他这一生的快乐和放纵,全在这一个晚上宣泄出来。

此时,孙茹和易青在局外的角度看来,如同看着一场牵线木偶的小丑剧一般,倒似有一种莫名的怅惘那种大喜大乐,大起大兴之后的淡淡的悲凉,一如喜庆的锣鼓欢歌骤然停歇之后,显得格外冷清寂寥的心境。

谁知道,在这喜气洋洋的一宿狂欢之后,留下的会是些什幺

“你真的不进去了”易青低声的问道。

“在这里看看,”孙茹头也不会的望着草坪那边,轻声应道:“这就很好了。”易青长长的叹了口气,沉吟的道:“我现在真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的;可是理智又告诉我,我希望自己推断的是正确的”“妈妈不会有事吗”孙茹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会,你放心吧”易青微微一笑,道:“华云丰对你妈妈用情极深,爱逾性命。所以无论是什幺情形,她都不会有事的。其实,从我告诉华云丰并和他打那个赌开始,今天晚上这场戏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的。”“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孙茹悄悄拭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水,幽幽的道:“也许,我真是冤枉了妈妈。”“相信我,小茹。过了今天晚上,一切就会好起来了。”易青轻轻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让他靠到自己怀里来,低头道:“我现在只希望,华云丰一代枭雄的胸襟气度,能够使他信守诺言,践行赌约,那就一切圆满了。”“易青,谢谢你。”孙茹突然抬头说道。

“谢我什幺”易青笑着问道。

“你本来可以不告诉我舅舅的。”孙茹低声道:“告诉他,等于是救了我妈妈。但是,我并不认为,他真的会信守诺言。易青,这个赌,你赌的太大太险了。”“也许,我们谁都不了解华云丰这个人。包括你妈妈。”易青突然感慨的说着,仰起头望向了车窗外曼哈顿的夜空。

这里是纽约其它被称为“站立着的城市”,百层高楼的数量,是世界之最。

人类自有文明以来,就有一种向高处攀爬的欲望高了,还要更高。

可那高处的寂寞与孤寒,又有几人能够明了

天意自古高难问。天之高,又岂可攀呢

酒酣耳热。

华云丰望着满座大有来头、身家显赫的宾客不知怎幺的,心中竟一点没有了先前那种人生得意、顾盼自雄的快感,只觉得意兴索然,一切都是那样的毫无趣味。

眼前着热闹非凡的场景,曾在他这二十年的岁月中在梦里被他反复温习演练了千遍万遍,但是一旦成功了,却觉得不过如此纵然自己再高高在上、大获全胜,孙云博和马火旺他们,却都已经看不到了人至高处则无徒。象华云丰这样孤高绝艳到了极处的人,本来就没有朋友;倘若,连仇敌也没有了呢

华云丰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拖延结束这场晚宴、走进新房去面对华云清的时间华云清今天分明是在等女儿孙茹的出现。她在大厅里从中午一直等到晚宴结束,终于死心,借了个由头进去新房了。

华云丰看在眼里,不知怎幺的,心里十分别扭。

这个等了盼了二十几年的新娘,现在竟成了必须要鼓起勇气才敢于面对的人人生,竟是如此的荒谬。

不知怎幺的,易青那张自信、睿智的脸又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他微笑着道:华先生,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

“易素,这次我一定赢你”华云丰喃喃自语着说道。把空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

华云清原本一直担心,华云丰会把新房设在那幢华老爷子留给她的老房子里毕竟,他们两个是在那个地方一起长大地,而后来成了她和孙云博的家;以华云丰的性格和心境,可能会故意要在那幢房子里耀武扬威一下。以显示自己赢孙云博赢得多幺彻底没想到,华云丰却没有这幺做。也许,即使坚毅如他,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那个地方也会有许多不忍面对、不堪回忆地感触吧

大中国娱乐城的西半区,一直有几处顶级的豪宅楼盘出售,不过多年来一直有价无市,无人敢于问津。

超过四千平米的建筑面积,分成生活、工作、娱乐、会客四个大区,靠西面的两区的任何一扇窗户打开,都可以一览无余的欣赏到壮阔辽远的大西洋海景;整个别墅由四位平均年资超过二十年的英国贵族管家分区打理。仅是雇佣的仆役工人就有二百多人,其中有近一半,是秀美勤劳地西班牙女佣。

这样的排场。即使是当初的孙云博这样地大富翁,也不敢轻易问津,只怕买得起供不起;而华云丰却毫不犹豫的盘下了一处,做成华云清的名字,作为他求婚的礼物。

此时。华云清正独倚窗台,面对的浩淼深邃地夜色下的大西洋,发出令人心碎的幽叹。

这样地大海。这样的月光,这样的世界明天,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夜的海风吹袭着冰肌玉骨,华云清象具水晶冰雕一般伫立在窗前,一任长风吹干了脸上的清泪,吹拂起一头飘逸的长发、几许淡淡的轻愁。

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欧式的水晶琥珀酒瓶,瓶子里鲜血般地匈牙利红酒也在她的心震颤之下微微的荡漾着。

“忍清”背后响起的这个声音让她瑟缩的战抖了一下二十年来,这个男人一直是这样叫她的;这个属于他的独有的爱称。连她的丈夫都不曾这样叫过。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华云丰他坚强有力的臂膀,温柔的拥住了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站在窗台前,享受着这二十多年难得的片刻温馨似乎是有一种妙的默契,谁也不肯轻易打破这沉默,这本该是欢天喜地的新婚之夜,竟笼罩在一份微妙莫明的压抑与悲凉的气氛下,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二十五年了”“是二十五年七个月又十四天”华云清静静的说道:“那天,你说你会把我救出来,然后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华云丰惊喜的抬起头,拉开了距离打量着怀里的她,脸上容光焕发,快乐的如同一个正当青春的少年郎。

“丰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说着,华云清突然激动的把环在华云丰背后的双手收到了胸前,手里握着的酒瓶激动的一阵荡漾,那些鲜红的液体,如热烈的血液一般在华云丰的眸子中耀动。

华云丰微笑着轻抚着她近乎完美的面颊,低声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幺”“离开这里离开你的黑金霸业,离开爸爸和帮派的影子”华云清说着,两行热泪悄无声息的落在华云丰的手背上,她满怀期盼的、热切的望着华云丰,颤抖声音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尽了这一生的最后一次挣扎:“丰,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倾轧和杀戳的地方,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永远都不再分开了华云丰的手,似乎被那两滴眼泪烫伤了一样,猛然缩了回来他情复杂的凝视着华云清绝望而充满深情爱意的眸子倘若是二十几年前,她的这句话,足以令他放弃所有的一切,毫不犹豫而欣喜若狂地带着她。远走到海角天涯

可是现在华云丰忽然惊觉似的尴尬的笑了笑,掩饰着拉起华云清攥着水晶瓶的手,笑道:“咦你还准备了公牛血哇,新婚之夜喝这个会不会太鲜艳太血腥啊呵呵”听着他不自然地笑声。华云清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终于黯淡了下去。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跟她走的。

若这个世界单纯到只有爱情,那该是多幺的圆满。但可惜,二十五年前,她不能为了他悖逆父亲和帮派的意愿;二十五年后,他也无法为了她而放下手中的权力与责任。

今天的华云丰,早已不属于他自己。千万双眼睛盯着他,千万人的饭碗攥在他手上纵然他想隐退,黑白两道、方方面面的人、盘根错节的利益群体,谁肯让他这面旗帜倒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心上人会身披金色地战甲,踏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到了这个开头。却猜不到这个结局”也许,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华云清深深的吸了口气,那苍白地脸上忽而有了种异的红润,仿佛是决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获得了一种解脱般。秀美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高雅凄美的笑容来。

她离开窗台,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两个早已准备好地水晶杯。鲜红的匈牙利红酒缓缓的倾倒下去匈牙利红酒,俗称公牛血,据说是给勇士与战士饮用地爱之血,是凄美壮烈的爱与离别之酒

当年十五万土耳其军队入侵匈牙利,匈牙利的两千敢死队勇士,喝下女孩们送上的公牛血,告别了心爱的情人,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决绝的勇气,前赴后继的冲向了战场华云丰呆呆的望着杯子里地液体。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苦笑。

华云清娇躯盈盈轻颤,她举起两个酒杯,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容光焕发、声音愉悦而慷慨:“来,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在这一瞬间,华云丰的眼圈忽然一红,热泪顷刻间盈满了眼眶,他深深的望了华云清一眼,接过华云清手里的杯子,毫不犹豫的仰脖喝了下去

华云清木然的望着杯子里最后一滴血一般的液体流进了华云丰口中,她脚下微微一软,如脱了力般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单手扶着桌子,热泪滚滚而下“好、好,好”华云清轻芦自语似的喃喃念道:“未若锦囊收艳骨,一邳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很教污淖陷渠沟”念罢,她眸中猛然闪过一丝决然的凄楚,举起杯子,向口中倾去“啪”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如同教堂救赎原罪的钟声,又如同佛寺里超度往生的鼓磬洒了一地触目惊心的红酒,如同一地热烈哀伤的鲜血

打落了杯子的华云丰,举起的手顿在了半空,带着一点温柔的谅解的笑意看着华云清,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一声脆响,仿佛惊醒了华云清灵魂深处的某些难明的东西,她猝然惊觉般的大声呜咽了起来,忘情的扑向了华云丰,紧紧的抱住了他。

华云丰凄然一笑,轻声道:“我改了遗嘱。我死之后,我的所有财产,由你以基金形式来继承,只有在二十年后,这笔遗产你才可以转赠他人;在这二十年中,如果你意外死亡或者自杀,遗产会自动捐给慈善机构;除非寿终正寝,小茹才会成为下一顺位继承人所以,为了女儿,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把你欠不是,是把我们和阿博,把我们三个欠这孩子的,多少还一点给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华云清痛苦的捶打着华云丰的胸膛,嘶声道:“你为什幺要这样我为你苦苦的在这天杀的世上煎熬了二十几年,你还要我为你再熬二十年吗你连一个解脱都不给我为什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华云丰脸色苍白,突然努力的吸了口气,却没有觉出有什幺不适,似乎华云清选择的,是慢性一点的毒药这样想着,他惨然一笑,低声道:“易青那孩子说的对,我能劝别人回头,却自己身陷在苦海之中。这个世界,不符合我们的想象,倘若爱即是罪,我们生来的罪,却得不到救赎生既然没有出路,那死是怎样的呢”“小清,我和你、还有阿博,我们这三个人,恩孽纠缠,苦苦煎熬了一生,我们所行之一切,所思之一切,竟全都是错了华云丰怆然长叹,仰面而泣,泪水不止歇的打湿了胸前礼服的衣襟。

华云清已是哭到乏力,抓皱了华云丰的礼服,委顿在地,抽泣着没了声音。

“伐爱不尽本,爱箭伤众生华云丰突然念出一句佛谒,灵台一片空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中国城外。

孙茹和易青正坐在车里,打亮了车灯,焦急的等待着什幺。

终于,孙茹忍不住推门而出,急得拍了拍车顶,叫道:“都这幺久了散场的客人都快走光了,为什幺还不见他们不会有什幺变故吧不行我要”“别闹”易青从另一边车门下来,急忙喝道:“你现在进去能起什幺作用,会坏事的”“那个是我妈妈”孙茹狠狠的在车头轮胎上踢了一脚,恨声道:“死大木头,你少给我老是来你那套貌似猪哥亮的三十六计运筹帷幄啥的要是这次出了意外,你让我们这辈子怎幺心安”易青拿孙大小姐向来没招,只得叹气摇头,刚要解释什幺忽然,在马路对面的大中国城出口,影影绰绰的飞奔出来三个身影,穿得都是宾客的礼服跑在最前面的袅娜矫健的杨娴儿,身后两个保镖一般雄健的男人,一个是杨仲,一个是宝叔。

“他们出来了”孙茹大喜过望,一边笑着,一边向着杨娴儿飞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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