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麻袋猛地一顿,整个人眼前一黑
「得嘞,就这吧,这鬼地方狼多,嚎得我心里发毛。」
「也行,这个时候狼都饿疯了,不出一个时辰这两个死鬼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们走吧!」
赖九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只感到凄厉的狼
嚎就在耳边似的,就连旁边林空冰凉的尸体好像也在动弹,一时间心力交瘁终于
彻底失去了意识,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一个路过的猎户所救了。
赖九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厮混市井,练成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好本领,只言自己和死去的林空是亲兄弟,被土匪撕了票,自己侥幸才捡了一条
小命。更是抱着被自己亲手杀掉的林空哭的昏天黑地,哥哥长弟弟短,把这位猎
户都骗的跟着掉了眼泪,帮着安葬了惨死的林空。
只不过这位猎户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孩在吃饱喝足告辞后转头就
刨开了『哥哥』的坟,给林空剥成了光猪,又把他的特征从头发丝到脚心都仔仔
细细地记载了心里,最后竟然残忍地把头脸砸得稀烂给扔到了乱葬岗,远远看着
他让恶疯了的狼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一块这才放心离开。
自己不是一般的小孩,至少赖九一直是这么自以为的。
在机缘巧合下获悉了林空的身世,再看看自己和林空七八成相似的面孔,一
个大胆的计划从心底冒了出来。
从进到金陵城以后他就开始仔细地回忆并模仿林空往日的一举一动,他试图
让自己变成林空本人,从一个破落乞儿变成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林家少爷。他
四处打听着林家的消息,由于人巧嘴甜,很多人都丝毫不吝啬地把林家丢孩子的
事情添油加醋地向他讲述一番,什么草原鞑子复仇,什么飞天大盗挟林空向林家
勒索黄金十万两,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过赖九从中很快
整理出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首先这个林家不是一般的豪门大户,其实力庞大到堪比大华皇室的地步,家
主林晚荣更是商业才,积聚起了亿万身家堪称首富。
其二,这个丢掉的林空乃是林晚荣的夫人萧玉霜诞下,在两岁时不慎失踪,
到今已经将近七年,听说这位名叫萧玉霜的夫人七年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据
说都有些精失常了,林晚荣遍寻名医都言是心病,无药可救。
其三,相传这林空身上佩戴着家传玉佩,不过这方面林家查验极为严格,这
些年来也有不少鱼目混珠冒充之人,不过最后都吃鸡不成反蚀把米,被扭送了官
府。
最后是赖九观察林空尸体时发现的,这林空右脚掌心处生着枚红彤彤的大痣,
足有钱眼而那么大十分独特,林家验人势必会看脚底是否有痣,而自己虽然和他
极为相似,但脚底却是光溜溜一片。
唯有这一点让赖九踌躇了半晌,但看到气派非凡的林府大门后他终于下定了
决心。这个小叫花寻了两片破瓦,在火上烧得通红,叼了根木棍脱下鞋就这么光
着脚生生踩了上去。
这种手段在竿子里也属于采生折割的一种,叫作踩瓦,其他的还有诸如剁脚,
剜眼,拔舌之类的炮制手法,常人看了这样的小竿子往往心中不忍,便慷慨解囊,
谁知却正入了丐头们的下怀。马王爷这伙竿子实力雄厚自然不屑于把手下的小竿
子这般炮制,不过赖九在其他竿子那边倒是见得多的多。人要是踩了瓦,脚底自
然是烂了,查验这痣也无从谈起。赖九自信凭着长相和自己的嘴巴骗过林府的人
绝对不在话下。
两天后,京都,林府。
自从林府丢了少爷,林家那位夫人便立下了规矩,每逢十五开设粥棚赈济金
陵的叫花,若是有年纪和那位林空少爷相仿的小竿子,额外再赏20大钱。此举也
有其无奈之意,虽然可能不大,但这位失踪的小少爷说不定哪天就能出现在这群
小叫花之中。
赖九拄着两根棍子混迹在吵闹的花子中,由于两只脚被严重烫伤,他只能用
脚尖点地勉强支撑着身体,看着亲自向每个小竿子发钱的萧玉霜。
萧玉霜身着银缎绣花小袄,下身是素白的长裙,肩上还披着一件白狐大氅,
尽管天气寒冷,细密的雪花在她的发髻上落了一层,一双手也冻得通红,但她仍
坚持亲自把钱送到每个小叫花手中。
赖九伸长了脖子仔细瞧去,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这位林夫人长得好似画里
人。
生得一张白净的瓜子脸,桃腮杏眼,樱桃小口,柳叶弯眉,眉眼见隐约可以
看出昔日刁蛮俏皮,虽然有些消瘦但仍难掩成熟的韵味,反而更显胸前的丰满。
只不过这位夫人现今倒是满面愁容,杏眼有些红肿,也不知背地里哭了多少次,
本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却病恹恹地,就像根浮萍,一股风就能吹倒了去。
人人知道林家富可敌国
,打着不占便宜白不占的主意,许多殷实人家也都把
自己八九岁的儿子打扮成乞儿前去领钱,林府门前大排长龙,直到黄昏时分才慢
慢散去。
萧玉霜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情低落。在林晚荣搀扶下木然地转身回府,正在
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真真切切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娘……」
这声音有些怯懦,但又带着无比的渴望,几乎瞬间就让萧玉霜的心揪了起来,
再次想起了骨肉分离的痛楚。
「你,你叫什么名字?!」
萧玉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这孩子一副花子打扮,就
像只受伤的小猫,无助地蜷缩在墙角。
和其他小乞丐不同,这个孩子有些一双清澈漂亮的眸子,当他怯懦地看向自
己时,萧玉霜感觉心底里一直缺失的那一块被瞬间填满了,一颗心突突直跳像要
飞出来似的。
「小,小的叫赖九儿。」小乞儿似乎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说话有些结巴。
「你为什么叫我……娘?」
「小九儿,小九儿不知道……」赖九把脸深深地埋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小。
「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脸。」林晚荣不知为什么对眼前这个孩子本能
地感到厌恶,就好像在整洁的房间里突然发现了一只超大号蟑螂,但为了顾及玉
霜的情绪还是耐心地问了一句。
「哦,哦……」
赖九慢慢抬起了头,看着林晚荣和萧玉霜,这时就连林晚荣自己也被惊到了,
因为这个孩子跟玉霜简直是太像了,而且在他清秀的五官上,林晚荣也很清晰地
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空儿……」
看到这张脸萧玉霜的眼泪彻底决堤了,也顾不上这个小乞丐又脏又臭,扑过
去把赖九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赖九从没有和一个真正的女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和小花儿小枝儿那两个
干瘪得如同男孩一样的身体相比简直就跟粪坑里的土疙瘩与集市上五个大子儿才
卖一个的大肉包子相比一样的差别。
这个女人身上的有一种热烘烘的浓郁香味,这种诱惑性的气味像长了腿般地
往赖九鼻孔里钻,赖九只感觉这个女人好像没有骨头,全身都是由软绵绵香喷喷
的肉捏成的。透过她有些敞开的领口,两团白生生的肉儿让赖九的喉咙都有些发
干,它们比隔壁村地主老爷摆席时用的白瓷碗还要白上三分,在被挡住的碗尖儿
边缘还可以看见不小心露出来的淡淡红晕……
赖九此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现在就撕开这个女人的衣服,就像他撕开
小花儿和小枝儿的衣服一样,看看她的奶头是和两个小拨一般如同米粒还是干脆
和那个四五十岁的老拨子一样,像颗黑枣子?她的腚沟子里总应该有赖三说的娘
们身上的乐子了吧。
赖九心里有一种绝对的信心,他一定会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体会到娘们身上的
乐子,他胳膊上的力气再萧玉霜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渐渐加大,想要把她身上这
些又香又软的肉儿通通和自己糅在一起,两只黑漆漆的小手也顺着她纤细地腰背
慢慢往下滑……
但是他不敢……
赖九是个有着超前智慧的残忍小兽,他疯狂而充满欲望但也懂得规避危险。
他在亲手杀死这个女人的儿子后反而胆大包天地想要彻底占有她,但在本能
之下他还是压抑了蠢蠢欲动的恶念,无论是竿头马王爷,还是这个叫林晚荣的男
人,都远不是自己能够对抗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讨好他们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他近乎自我安慰地大
口吸着这个女人身上让人着迷的味道,用响亮的吸气声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正在
抽泣的可怜孩子。
林晚荣自打见到这孩子就有种没由来的厌恶感,尤其是自己心爱的玉霜和他
紧紧抱在了一起,这让他像吃了大便一样恶心,林晚荣自己都为这种被他误以为
是吃醋的感觉而觉得可笑,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把这个小乞丐从玉霜的怀里拉了
出来。
「你为什么来这里?要知道,这些年我见了许多自以为伪装天衣无缝的人,
甚至有几个在长相上更要相似的,但他们都被我识破,给扭送了衙门。你还小,
不知道世事的险恶,告诉我,是谁带你来的?」
林晚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叫花这么咄咄逼人,到他还是伸手拦住了
旁边思儿成疾的玉霜,示意她不要打扰自己的盘问。
赖九努力回想起当初讨饭时被一户人家的两条恶犬追出两里地的情景,非常
自然地就哆嗦成了一团。
「大,大老爷……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哦?是吗?那街上这么多的女人你为什么偏管我身边的这位叫娘?」
赖九虽然有些早智,但被这么盘问也有些慌了,脑袋里急速盘算,低着头
诺诺不语。
「哼!是谁教你的,说!」
赖九被这一喝,好似被抽了脊梁骨整个人都瘫了,爬在地上筛糠似的,灵光
一闪对着萧玉霜就咚咚咚一串响头磕在了地上。
「老爷,夫人饶命!」
「咚!」
「是小九冒犯了夫人!」
「咚!」
小九不该乱叫!
「咚!」
「咚!」
「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的再也不敢了……」
「三哥!!!」
「你要逼死我的空儿吗?!!」
萧玉霜本来就心软,赖九这几个头磕的是又重又狠,咚咚咚如同捣蒜一般,
地上的积雪顷刻间给染成了红色,直磕得萧玉霜的心都快碎了。
待等她甩开林晚荣的胳膊,把这个小乞儿拉起来,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就
连林晚荣都有些不忍了,心中有些后悔刚才语气太凶,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对不起,小九不是故意叫你娘的……花猫儿死之前跟小九儿说过,娘是世
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夫人给小九钱还给发吃的,小九九觉得她是最好最好的人,
小九不是故意叫的,大老爷饶了小九吧,呜呜呜……」
小的哭成泪人,大的抱着小的也哭成泪人,林晚荣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摸了
摸鼻子道:「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这些年来我林府的骗子太多了,我看你长
相和我也有几分相似,说不定也有可能是我那走失的空儿。」
说到这,林晚荣话锋一转。
「当初空儿胸前系个信物,你可曾有?」
赖九在麻袋里听过马氏兄弟二人的对话,知道他们手中的那块玉佩就是所谓
的信物,但对林晚荣还是佯装不知,迷茫的摇了摇头。
「噢……」林晚荣有些失望,毕竟走失了五年的儿子自己重新出现在家门口
简直天方夜谭,但还是接着问道:「你的右脚和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赖九庆幸自己曾经把倒霉的林空扒成了光猪,从头到位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地检查了一边,也知道他的左脚掌上有一个钱眼大小的红痣,心里对林三的更加
警惕和憎恨了几分。
「没有……不过小九的左脚掌上倒是长了颗钱眼大小的红痣,狗烂儿他们都
说稀。」
林晚荣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连掉着眼泪给赖九擦血的
萧玉霜也呆住了,手中的丝帕掉在了地上。
「给,给我看看!!!」林晚荣激动地就要去抓赖九盖着破布的脚。
赖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飞也似的把脚缩了回去。
「这……」
林晚荣看着赖九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双脚一时间怔住了。
「大老爷,小九前几天刚被竿头罚站了瓦……」
林三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护卫,这侍卫也是个通晓江湖的,带着不忍在他耳边
低声说了几句,听得林三直咬牙根。
「空儿,让,让娘看看……」
「玉霜,你还是不要看的好。」林三不知道玉霜这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
能否接受这种只有社会底层才存在的最残酷,最黑暗的一面。
萧玉霜执拗地颤抖着手,一层层解下了赖九脚上缠的烂布,等到露出了脚掌
就见他整个脚掌都是焦糊一片,掌面上的肉道道皲裂,在最小的一个都有小指长,
微微一动就有脓水往下滴。
恰巧一阵寒风扫过,脚底焦糊化脓的溃面被这么一激,赖九顿时痛得双脚一
蹬,脚掌上的烂口绽开得像婴儿的小嘴一样,里面红艳艳的血肉看得人心中发怵。
赖九感觉脚心像被刀剐了似的,钻心儿的疼,但就算这样,为了博得更多的
同情,他还是强忍剧痛努力大张着脚掌,让愈合一些的伤口也整个撕裂了开来,
两只脚跟血葫芦似的,这才脑袋一扭,疼过了过去。
「快来人!!!叫大夫!叫大夫!!」
「我的空儿!!」
另一头萧玉霜也跟着晕了过去,林晚荣一个头两个大,怀里还抱着脸色苍白
的玉霜,指挥着一群家丁七手八脚地把赖九抬进了萧府。
沉重的大门在林晚荣身后慢慢关上,本是喜事,但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没由来
地冒出了一股寒意。
「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