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转过数座宫苑,正行间,忽闻前面人声传来,有宫人禀奏,“袁充容求见万岁!”小玄抬目望去,见前方有三个美人立在道旁,望舆盈盈拜倒,为首嫔妃叩首道:“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安。”小玄瞧定,见那嫔妃头绾凌云髻,两道细长峨眉直飞鬓中,右边眼角下贴着朵蛛网状的异花钿,一身华贵宫装。身后两个宫人则为女官装束,一绾灵蛇髻,一绾回心髻,皆黛眉凝烟星眸含露,容颜身段俱是妖娆冶艳之极。
他心中一紧,认出她们正是皇后要自己提防的那个袁充容、花婉和月凝,命人停舆,道:“充容为何在此?”“万岁圣体欠安,臣妾心中挂念,屡往雍怡宫求见,一直未得皇后娘娘允可,臣妾着实无奈,今日只得斗胆在此候驾,万乞陛下恕罪。”“昨天宴上不是见着了么!”小玄心中嘀咕,道:“充容挂念朕之安康,何罪之有。”袁充容道:“妾独守锦心殿,长思帝恩,时时伏望宸驾早还,万岁若肯见怜,贱妾不胜欢喜。”小玄听得费劲,总算是明白了她在求自己回锦心殿,然却哪里肯去,敷衍道:“朕本欲去看你,但身上尚未全好,只有改日再过去罢。”袁充容黛眉微蹙,长睫徐徐抬起,一双妙目竟然直视着他。
小玄见她色怪目不稍瞬,不禁一阵心慌,暗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阿米巴!”小玄耳中忽然响起袁充容的声音,他微微一怔,朝前边的美人望去,却见她并未开口,忽然意识到她是在用传音秘术跟自己说话。
“少主请随我来,属下有要事禀报。”袁充容依然朱唇未启,左手抬起,拇、食两指交叉,在胸口前比了个异的手势。
小玄听她换了彼此称呼,显然是以私密的身份在跟自己说话,暗忖如若此时还要装痴弄傻,只怕真要令对方起疑,遂对阎卓忠道:“你且这里等着。”他下了御舆,袁充容展颜一笑,指着旁侧娇声道:“那边便是秋声亭,最是荫凉,陛下何不过去歇会儿。”“甚好。”小玄道。
袁充容转过身姗姗而行,同花婉月凝在前引路,小玄缓步跟着,见周围花木甚是浓密,心中愈加警惕,忽闻后面脚步轻响,回头望去,见是阿福与阿寿远远跟着,不禁暗喜,心底宁定了些许。
四人转过阁角,到了秋声亭中,花木丛间一阵细响,亭前已多了两名男子,但见衣饰殊,形貌怪异,腰间悬着可出入迷楼的钦赐符牌,目底蕴藏精光,显是修为极其高深之辈。
小玄一凛,正欲暗提真气,已见两人屈膝跪下,同抬左手,拇、食两指交叉,在胸口前比了个怪的手势,面容肃穆地沉声齐呼:“阿米巴!”莫非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密礼?他心念电转,便学着抬手胸前,比了个同样的手势道:“阿米巴!”语方出口,便即生悔,心忖自己假扮的乃是晁紫阁,与他们行同样之礼,怕是要令人起疑。
“少主伤势恢复的如何?属下等万分担忧!”近前一个僧人模样的光头大汉道,拖着个几要垂到地上的肥巨肚子,身着血赤袈裟,颈间悬着条十分抢眼的骷髅巨链,面藏凶色,正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他旁边那人则为云袍芒鞋,装束儒非儒道不道的,骨瘦如柴面色惨白,却是百煞之中排序第四的邪军师。
小玄见他们色如常,恭敬依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道:“朕已经恢复许多,尔等不必挂虑。”袁充容亲用袖口轻拂亭中石椅,扶他坐下,花婉同月凝分立左右。
小玄大马金刀坐下,想起晁紫阁素来严厉,便没叫亭前的两人起身,既不敢贸然说话,更不敢细问这两人的姓名。
亭前两人便依然在地上跑着。千臂邪佛面现欢色,一脸的凶横肥肉显得柔和了许多,恭声道:“这些日来,属下感应不到少主的行踪,宫里传出的消息亦少,心中好生焦急!”小玄吃了一惊,好在有七绝覆遮挡了表清,怒斥道:“大胆,尔敢追踪朕的行止!”千臂邪佛急叩额至地,说道:“少主恕罪,圣皇赐属下九鬽连环,与少主的圣皇锁互为感应,便是要属下时刻保护少主,向来如此,绝无他念!”“原来这胖和尚有个什么东西能追踪不坏圣皇锁,那我去哪里岂非全都让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小玄心中愈惊,见这几人皆偷眼望着自已,面上似乎微有疑色,不禁额角冒汗,心知眼前一个不好,便要生变,当即强自镇定,旋即思道:“可是……这胖和尚怎又说这些日感应不到呢?啊!是了,定是兜元锦起了作用,阻断了那什么连环与圣皇锁的感应!”他心念电转,生怕让众邪细思之下发现破绽,断喝道:“岂可事事任尔知晓!朕要用人之时,便自会让你感应得着!”千臂邪佛冷汗暗冒,连声应是,心忖:“原来少主早已厌烦这个,老子以后切记少提!不,是提都别提!”小玄见此招似是有效,声威并盛地又喝:“尔等怎都在此,还有甚事?”邪军师道:“属下等焉敢轻扰少主清静,只是近日各方消息云集汇来,甚是紧要,不得不前来禀报,还须少主定夺。”“说。”小玄冷声道,心中愈来愈定,双目在七邪覆眼洞里悄悄转动,从千臂邪佛与邪军师身上细细扫过,将他们的容貌身廓一一记在心里,暗忖:“这两个家伙能直接来见晁紫阁,可见地位在他们宗门当中非同一般……什么时候,诳他们把潜藏在迷楼上的爪牙全都带来瞧一瞧,免得防不胜防!”邪军师报:“经吾宗各方眼线侦查,方少麟声势日盛,除玄教门人大举出山助纣为虐外,天道阁、辟邪宫与蜀山派也皆反了,均在明里暗里地给与支持。”小玄眉头紧锁,心里不知是甚滋味。
邪军师停了下,斟酌道:“汇综各方消息,属下推断,方少麟一呼百应,只怕并非偶然。”小玄心中暗骂:“还不是你家少主昏庸残暴无恶不作,动辄干戈肆意杀戮,惹怒了天下苍生!”邪军师继道:“怕只怕,这幕后……或许另有推手。”小玄哼道:“什么推手?哪个是推手?”邪军师举起右手,并指朝上轻点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