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头顶冒着热气,那是血管里最后热量的流失,行将在低温海水里冻死的预兆。
海面上出现一盏灯,原来是一艘救生艇,有人划着桨靠近。齐远山和小木大喊起来,救生艇将木桨伸向海面上的幸存者。
九死一生,他们终于爬上救生艇,上来打了一连串喷嚏。来人似乎很有海难救援的经验,立刻帮他们脱下衣服,用厚毛毯擦干净全身,再换上一身船员制服,还有烧开的热水和烈酒。
齐远山流着鼻涕,才看清对方面目,总共三个人。为首那个二十多岁,隐隐有些眼熟,好像是……
他看到救生艇上有许多日本假名,自己身上的船员制服,胸口印着四个字:羽田汽船。
“羽田大树?”
“纳尼?”接着是日本味道的中国话,“你好,我们认识吗?”
齐远山惶恐地爬到救生艇的船头,就差要重新跳回海里去。他想,羽田大树向欧阳思聪求购过小镇墓兽,两天后就发生了海上达摩山的灭门惨案,可能跟凶手是同一伙的。
“你别怕!”羽田大树依然穿着西装,马灯照亮他厚厚的眼镜片,“我们是羽田汽船公司,不是海盗!我看到发生了海难,就划着救生艇过来,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齐远山一想到自己是旱鸭子,海底似乎还闪着亮光,那头恶龙正等着宵夜呢,便打消了跳海的念头。
他回头看着那艘灯火通明的大船,又望向前方黑漆漆的海岛,山顶的灯塔正旋转光芒。
“我不要去你们的船上,请把我送到那座岛上。”
羽田和颜悦色地说:“好,我原本也想要今晚登岛的。”
“那是什么岛?”
“达摩山。”
齐远山蓦地一愣,达摩山——海上达摩山——欧阳家的老巢?就是眼前这座孤岛?而这艘秘鲁货船,来到达摩山要干吗?斩草除根?但愿恶龙已经吃掉了那些刺客!
羽田大树的背后,有两个强壮的男人划着船桨,乘风破浪往海岛而去。他俩彼此用日语交谈,但各有各的口头禅,一个是“阿西八”,一个是“干你娘”。
“请不要见怪,他俩说话粗鲁,都是我的保镖,一个是朝鲜人,一个是台湾人。附近这片海域有很多暗礁,大船靠岸会很危险,我们只能放小船过去。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认识吗?”
齐远山的头都快涨破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又咬着小木的耳朵:“喂,你认识他吗?”
小木摇头:“从没见过。”
救生艇已靠近达摩山,在一座高耸的悬崖边,羽田大树第一个跳下来,踏过退潮的海浪,脚踩在布满黑色碎石的海滩上。
齐远山和小木互相搀扶着下船,接着是两个保镖。空气中飘来海岛的鱼腥味。
海滩上又出现一群人影,他们拖着一艘小舟准备下海,估计是看到轮船着火沉没,想要去救人的。
“不要去救了!最后的幸存者在这里。”
羽田大树提醒一句,那些人疑惑地转回头,双方各自提着马灯,照亮彼此的脸。
从海底死里逃生的齐远山,眯起眼先见着一个姑娘——她有双琉璃色的眼球,自来卷的齐刘海,穿着西洋女学生的长裙,这不是欧阳安娜吗?
还有个穿长衫披围脖的男人,三十来岁,仪表堂堂,四条眉毛,赫然是京城名侦探叶克难。再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闪烁乌黑的眼睛,她是阿幽。
“啊!”欧阳安娜尖叫一声,她认出了羽田大树的脸,“凶手!”
狭路相逢,叶克难掏出手枪,羽田家的两个保镖,朝鲜人与台湾人也各自掏枪。
“别开枪!”齐远山大喝一声,又冲到两伙人中间,阻止双方交火,“安娜,我是远山!”
羽田大树也告诫两个保镖冷静。安娜诧异地盯着齐远山的脸,然后看到了小木。
就在双方皆摸不着头脑时,舍身崖顶上燃起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