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洋举起酒杯,用德语回答:“没关系,很高兴认识您。”
对方这才清醒下来,低声说起奥地利口音德语:“不可思议,我能跟一个亚洲人用德语交谈。在如今的巴黎,没人敢大声说德语了。您好,我是个画家!世界大战爆发前,我报考过维也纳美术学院,可惜教授们不录用我,说我的画没有艺术感,建议我去报考建筑学院。但我不会放弃梦想,我成了维也纳街头的流浪画家。”
秦北洋仔细观察对方,是个相貌普通的青年,乌黑的头发,唇上留着小胡子,倒是目光十分犀利,凝聚着某种魅力。他的穿着相当简朴,外套甚至有破洞,说明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在巴黎,这样的外国人数不胜数。
“您是奥地利人?”
“嗯,我出生在哈布斯堡王朝的奥地利,但我不认为奥地利是一个国家,奥地利是德意志祖国的一部分。所以,我在世界大战中选择为德国服役,在巴伐利亚第16步兵团,荣获过铁十字勋章,也在芥子毒气攻击中受过重伤。但我不认为我们在战场上失败了,是社会民主党人和犹太杂种共同背叛了德国。对不起,您是日本人吗?”
“不,我是中国人。”
“遇到一个会说德语的中国朋友真是幸运啊。您知道吗?您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对了,我叫阿道夫。”
“我叫秦北洋。”
两人先握手后干杯,阿道夫亢奋地说:“为了被出卖的德国。”
“为了被出卖的中国。”
“我记得,中国是这场战争的战胜国,你们也要跟德国签订凡尔赛条约。”
“中国绝不会签字的。”秦北洋不想在这里讨论政治问题,“请问您是在这里工作的吗?”
“不,我来旅行,暂住在蒙马特高地的小旅馆,尽管我身上没什么钱。”
秦北洋开始问正事了:“您知道这里有朝鲜人吗?”
“我看到过一些亚洲人,但不确认他们到底来自哪个国家,好像有不少法属印度支那的越南人。对了,您为什么问这个?您的行为举止像个间谍。”
“我?不,我的妹妹失踪了,她很可能在蒙马特高地。”
“你的妹妹是朝鲜人?”
“不,她是日本人。”
阿道夫又灌了自己一杯酒:“中国人、朝鲜人、日本人……我被你彻底绕晕了,难道你是混血儿?这可不好,不同种族之间的杂交,必然会产生邪恶与堕落,就像犹太人!”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秦北洋感到有些恶心。
“算了,我不需要跟你争论。还有,我发誓再也不喝酒了!这罪恶的液体让我失去理智。老实说吧,我才是个间谍!但我很快就要回德国,陆军部派我去慕尼黑,调查一个叫德国工人党的乌合之众的组织。”
面对晕晕乎乎的阿道夫,秦北洋再要多问几句,小酒馆响起一片尖叫声……
女人们纷纷逃窜,还有人躲藏到桌子底下。小酒馆里露出一片开阔地,有张亚洲面孔一闪而过,握有斧头之类凶器。
而在一张圆桌上,趴着个肥胖的法国男人,脖子几乎被砍断,鲜血弥漫一地。
秦北洋子弹般冲出去,拼死追击亚洲刺客。子夜的蒙马特高地,月光投射的影子死死咬住对方。眼看他越追越近,又是孤身一人,刺客大胆地回过头,斧头劈向秦北洋的脑袋。他反应灵敏地躲开,反手抽出唐刀,只一下就打落了斧头。
眼前的刺客身形矮小,面容消瘦,眼窝深陷,不太像朝鲜人。秦北洋在上海时候,法租界有不少越南巡捕,倒是跟他的相貌酷似。
刺杀法国人的越南刺客?
巴黎,蒙马特高地,秦北洋本想找到朝鲜人,没想到撞上了越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