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推迟了一个小时。开赛前的小插曲颇为精彩,大家都想看看这匹汗血马,还有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究竟有多大能耐?又有新观众不断入场,南京路上全是炒马票的小贩。
秦北洋准备停当,一身欧洲骑手装扮,似乎世界不复存在,只剩一人一马。
小镇墓兽九色顿感失宠,蹲坐在马尾巴后面,又色眯眯地盯着母马的屁股。看台上,李隆盛、小郡王、钱科、卡普罗尼、老金、中山都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比赛开始了!
栏杆打开,十四匹马狂奔而出。秦北洋按照骑手的指导,几乎站在马镫上,全身前倾,操控幽撒开四蹄。耳边全是马蹄声,人与马的喘息声,观众的欢呼与叫骂声,还有冰冷刺骨的寒风声声。
不行,英国纯血马太快了,汗血马根本赶不上,刚跑完一段直线,就已落到最后。
赛道跑完一圈为一英里,若为通常的一英里赛,幽已敬陪末席。秦北洋毕竟是新手,身高体重都超出职业骑手标准,难以发挥马儿的最佳速度。他的骑马经验来自俄国内战,作为红色骑兵挥舞马刀冲锋。唯一的优点在于胯下坐骑和他完全信任,人马结合犹如一体,甚至如人头马。
“贺岁杯”只是表演赛,放宽参赛马匹的标准,除了英国纯血马,还有几匹一流的阿拉伯猎马,需要长途奔袭三圈,介于速度赛与耐力赛之间。
看台上的观众们陷入疯狂,第二圈已跑到后半程,纯血马的速度明显减慢,阿拉伯马与汗血马慢慢追上。秦北洋汗如雨下,两条长腿蜷得酸痛难当。跑完第二圈,幽已到了第七第八名的位置。
最后一圈。
观众们看着秦北洋驾驭的黑色母马,正在努力超越几匹纯血马,可惜前面拉下的距离太远,再好的马匹冲刺能力也是有限的,幽也露出了疲态。
就当秦北洋望洋兴叹,上海跑马厅响起了枪声。
刺耳的枪声接二连三,虽是从看台上传来,却让心无旁骛奔跑的纯血马,受到了严重惊吓。始终一马当先的那匹白马,第一个马失前蹄,那叫摔得个惨啊,不巧绊倒了第二匹马。人仰马翻之下,第三匹马想要飞身跃过,结果角度没掌握好,骑手自己也坠落马下。
1922年的元旦,远东第一大的上海跑马厅,看台上,赛道上,人耶,马耶,全都乱作了一团!
赛马切忌分心,哪怕看台上已杀人如麻血流成河,秦北洋都要驾着幽跑完最后半圈!
汗血马加速了。前头三匹马都已折了,第四匹马虽没倒地,但被惊吓得没了力气,速度明显放慢,给了秦北洋超越的机会。
“主席台上有刺客……”
尽管秦北洋不去看不去听,但他那灵敏的听觉,仍从风中感知到许多人的叫声。
刺客?
心脏微微一揪,但肯定不是从太白山来的!继续快马加鞭,追上那匹纯血马,渐渐超过一个马头,一个马脖子,一个马身……
汗血马幽冲到了第一位。
在全上海荷尔蒙的中心,观众与赌徒再次掌声雷动,哪怕不断有流弹击中倒霉的看客。
看台最上层的包厢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红色的小大衣,头戴绒线帽子,皮肤半透明般的白,同样欢呼尖叫,用日语的音读喊出“秦北洋”三个字。
她是一道光。
嵯峨光。
包厢正下方的赛道,最后一百英尺,秦北洋一骑绝尘,宛如一道黑色闪电!
撞线,这是一根无形的线,代表冠军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