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了去哪?”
冯桥桥沉吟了下,“去找龙战了。”绑了冯桥桥,威胁谁,最有用,自然用在谁哪里,而能威胁的人有很多,谁最在乎冯桥桥,自然用来威胁谁了。
裴怀英面色一变,“你既然知道她会用假的你去威胁龙战,你现在还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冯桥桥笑道:“她威胁不了龙战。”
几句话听到冯巧巧和冯海一头雾水,冯巧巧还好点,少说知道一点,冯海是彻底一阵郁闷,但是明白了一件事情,有人要用自家女儿威胁龙将军!
却听冯桥桥又道:“龙战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顷刻间,龙廷的人将那些假冒官兵混上茶山的j细全部拿下,唯独原来假扮的老妇人无所踪迹,而这些所谓j细,十五人竟然全部是岁数或大或小的女子,顿时,冯桥桥想到了曾经战不屈的话,西京流连青楼,各色花魁,凄惨下场。
西京流连青楼是假,这么多年来追寻j细是真……
“裴阿姨,带我走一程吧。”
裴怀英看了她一眼,手中马鞭一甩,扯出了冯桥桥的腰,嗖的一声,就将她拉上了马背,坐在之后。
裴怀英一挥马鞭,胯下坐骑带着她和冯桥桥瞬间往山上去了。
夜色下,茶山上的点点火光明灭,万家灯火下的茶山在这一刻似乎庄严肃了起来。
他说。
我不会错认你。
他说。
只因为是你,所以我笑的出来。
是吗?
信吗?
风从她们耳边呼呼的刮过,冯桥桥忽然道:“裴阿姨,放我下去,我们走山路上去。”
“嗯。”
这一刻,裴怀英也没什么心情再跟她去说别的,她已经变身成为那个开疆辟土的女战王。
黑甲卫通通下马,跟随裴怀英和冯桥桥两人的脚步,今天那些人的行动,本就是破釜沉舟,抱着必死决心,而让夏梦劫走那个假的自己,虽然不是冯桥桥亲自刺激夏梦做的,她自己的心中也已然是猜到了的,从封山到现在,龙战都没有出现,可想而知……
裴怀英道:“你走不走得动?”
“我没事,我们快点。”
裴怀英挑眉道:“现在倒是担心龙战的安危了?”
“我哪里是担心他?我是担心那个假的我,把我名声给坏了,快走吧!”裴怀英冷厉的视线不变,淡淡的扫过茶山竹海的无数星星火把和万家灯火,色严肃的往前走去。
她从不知道龙战在茶山是为了这个,他们夫妇也很少插手朝廷政务,老实说,在知道冯桥桥身份的那天开始,她的心情都是矛盾的,但是逼迫龙战回头的念头不减,可是当冯桥桥斥责她用错了方法的那个瞬间,她似乎是真的老了十几岁,往昔峥嵘不在,她不过是个年近花甲的女人,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回到自己的身边,可她却不知道,哪种方法才是最合适的。
走了片刻,裴怀英忽然道:“且慢!”
冯桥桥立刻止住步子,小声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此时两人已经带着黑甲卫来到了茶山主峰,最高处,也是冯桥桥曾经发觉的那一处泉水后的崖壁顶上,离峰顶几十丈远处。
裴怀英道:“有人。”
冯桥桥心中立刻明白,夏梦那种在龙家多年的经历,眼下这情况,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夏梦又是个用药高手,自然知道冯桥桥手上防身东西众多,单是那条蛇,就不好对付,现在那个假货,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冯桥桥脚步轻盈的上前两步,裴怀英立刻拉住她,道:“你不会武功,不会控制气息,万一被人发现,打扰了龙战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冯桥桥低声道:“你想太多了,我自己会控制。”
裴怀英一顿,却见冯桥桥已经又往前窜了两步,月色下,几人在山顶对峙。
冯桥桥以前从来没登上山顶过,即便是和龙战采药,也都是在平川或者山腰,晚风吹过,阵阵冷意,冯桥桥的心绪,却加快了跳动。
一个中年老妇,捏着‘冯桥桥’的脖子,而那个冯桥桥,也全身瘫软的倒在那妇人怀中,双目紧闭,阮风华龙飞尘,寒江雪,楚心弦几人,将那两人团团围住,龙战,则背对着冯桥桥,站在暗夜之中,黑衣凌厉,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妇人道:“主子,没想到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龙战没有开口,倒是龙飞尘怒道:“谁是你主子,你可不要乱喊,你勾结叛党,结党营私,我们布置了六年都是为了这一刻,这六年来,东奔西跑,没过过一日安宁日子,现在可算是要清算干净了!”
妇人哼了一声,“你这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东西?我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为夷族赴汤蹈火,随时准备献上性命,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结党营私,你懂那种在死人堆里找食物的感觉吗?都是裴怀英,如果不是裴怀英发了疯的开疆辟土,灭我全族,我不可能成为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们龙家人逼我的!”
龙飞尘大怒:“我们龙家逼你?龙家养了你二十年,就养出你这样一个白眼狼?隐藏在我大哥的身边,现在又对冯姑娘下手……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妇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沧桑笑容,冷冷道:“龙飞尘,你是永远都不能理解我的做法的,从踏上这条路开始,这么多年来,我就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只是今儿个我有姓冯的贱女人陪我一起上路,我死也值了!”
楚心弦面色微变:“夏梦姑娘,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妇人忽然狂笑道:“慢慢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吗?我告诉你,我给她下的是百日醉,就算你们现在救了她回去,照样是等死,我本来不想对她下这个狠手,都是你们逼我的!”
四方公子面色微变,全部转头看向龙战,却见龙战,依旧冷冷的看着那个妇人。
龙飞尘骂道:“你这个女人,死到临头,现在还要来祸害桥姐姐,你快将她放了,我就留你个全尸。”
妇人笑意张狂不减,一步步往崖边退去,几人面色大变,却听妇人道:“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怎么死都是死,死了没有任何感觉,我还要全尸做什么?!”声音凄厉,在这暗夜之中显得异常诡谲骇人。
一边的阮风华手一动,妇人忽然呵道:“西京公子,我劝你不要随便动作,我手上可是涂了毒的,只要你们的冯桥桥姑娘,禁不住这毒药一刻的折磨,一旦沾染,一炷香之内容颜破败,苍老而死。”
阮风华怔了一下,笑道:“只是才动了一下,夏姑娘就出这种警告给我,当真是太泼辣了些,不过,夏姑娘有这个本事,也难怪能从战王和剑首的团团围困之下,还能上山掳走冯姑娘,佩服。”话虽说的轻快,但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是阴翳和危险,显然已经跟踪围捕了六年之后,对这个女人没有半分耐心了。
龙飞尘怒道:“你到底是怎么样?”
一个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才是最无可畏惧的?她有惧怕就有弱点,但如今的夏梦,俨然是没有任何惧怕和弱点,执意要拖着冯桥桥一起去死了。
“大哥,你……你怎么了?”
龙战一直没说话,让龙飞尘不禁着急了一下。
而这个问题,龙战没回答,那妇人却接口了:“主子,属下跟随您二十年时间,从未见您对任何人起过心思,为什么要对这个贱女人那么好?你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一直不让任何人近身,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为什么要对她特别?”
龙战淡淡道:“她是她,所以我对她好。”
妇人忽然尖声道:“你们这群男人为什么都要变?为什么都要变!?战不屈曾说我是天下第一女子,却把战家的信物送了阮清嫣那个贱人!你本是我心里从头至尾唯一崇拜过的人物却也要为冯桥桥这样一个山野村姑改变,她有什么好?乱长相论才貌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箍住冯桥桥脖子的手忽然收紧,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立刻显出一圈黑色,在月光下诡异万分。
四方公子倒抽了一口气,并非不能救人,只是现在出手,势必伤到了冯桥桥,而夏梦身手不凡,身后又是悬崖绝壁……
龙战嘴角一扯,上前一步,“是你假扮裴怀英出手伤她的?”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就出绝招杀了我啊!”
“怎么样,你会放了她?”
妇人明显一怔:“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错!”
妇人愣了一下,立刻恢复镇定,“你当我是白痴吗?放不放她我都得死,难道一个女人,可以让你这样的男人放弃自己的初衷,只为了她的一条命?况且她现在已经中了毒!”
龙战看着山下灯火,忽然想起自己和冯桥桥两人一起,坐在罗澜湖上湖心亭顶的时候,那些明灭的万家灯火,她的表情,眼一柔,视线转换之间,已经变了颜色。
“她活着,我要她的人,她死了,我要她的鬼,这辈子我认定了她,生生世世我都只要她一个,不管是生是死,我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没有任何人,能命令我做任何事情,但是为了她,我可以……”
珍重分量的宣誓,让在场围观的四方公子面色一变。
妇人彻底愣住。
嗖
正在这时,龙战手腕上的金线射出,直接穿透了‘冯桥桥’的衣服,穿透了那妇人的心脏,错位射杀。
一切,不过是电石火花之间的事情,龙战冷冷的道:“前提是,她是真的。”
妇人不可置信的瞪着龙战,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是假的,为什么龙战就这么确定她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
山风微冷,吹得她的长发飘飞,她依稀记起自己初次到龙家的情况,谁都不喜欢活的这么累,谁都不想活的这么累,可她从来没有选择,不管是假扮义妹去骗战不屈的信物,还是化身夏梦周旋青楼布置一切,她不想的,她其实很羡慕冯桥桥那样的女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四方公子对她恭恭敬敬,连战王都对她无可奈何……
“快快快,别让她跌下去,下面是山泉水,脏了水怎么酿酒啊!”
不合时宜的惊呼声传了出来,四方公子同时转头,就看到冯桥桥满面慌忙的站在巨石之后,经不住眼角有些抽搐。
龙战出手迅速,指尖一动,将那要倒下去的人扯了回来,丢在一边,然后手腕用力,将腕上的那一截金线斩断。
场面寂静的要命,龙飞尘看了大哥和冯桥桥一眼,提着两个人直直的往山下去了,寒江雪三人对看一眼,没什么可说的,也便转身离去,只是行走之间,西京的动作似乎不是很顺畅。
山风。
冯桥桥站在及不远处,看着龙战一步步的往自己走来,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的心重重的跳了一次,从来不知道,他对她用情之深,到了如斯地步,而当她听到龙战说出那句,为了她,我可以的时候,她真的吓坏了,她以为龙战没有认出来,以为龙战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山风,将他的长发吹的微乱,打在了刚毅的脸颊上,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这几步的距离,成了沧海桑田,天荒地老,往事一幕幕,跃然眼前。
龙战伸出手,指尖摩挲着她的脸蛋,“来了?”
冯桥桥重重的点了点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你不来,泉水就要被弄脏了,到时候脏了水,怎么酿酒?”
冯桥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吸了吸鼻子,“你这个人,你明明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废话,害我吓了一跳,直接杀了就是了,还弄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儿来。”
龙战认真的道:“看着你的脸,我下不去手。”
冯桥桥一怔,静静的凝视着他的脸庞,伸出手,圈抱住了他的脖子,道:“终于忙完了,可是我也累了。”
龙战眸光璀璨,嘴角轻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低头,含住了她睫毛上的一滴泪水,温柔的辗转,轻轻道:“咸的。”
冯桥桥惊喜道:“你……你恢复了?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龙战不语,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道:“回家。”话落,足尖一点,从竹海之上飞身而过,山风荡的竹海绿浪阵阵,不一会儿,他们便回到了竹园之中,还是那石桌,还是那花草,还是月色竹屋。
冯桥桥窝在龙战的怀中,心情不能平静,尚沉浸在他说的那些话和恢复味觉的刺激之中。
生生世世?
原来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吗?她以为……
“你……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
龙战淡淡道:“你很聪明,不可能被人抓到,而且,我就是看得出来她不是,没有原因。”
他抱着她,往屋内走去,冯桥桥觉得自己似乎又困了,眼睛有些乏累,但是又好像有好多事情
想要问他,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
“龙战,我饿了。”
龙战停住脚步,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道:“我也饿了,很饿。”
意味很深的话语,这次没让冯桥桥羞的面红耳赤,大发娇嗔,反而惹来她轻轻一笑,低头想了想,勾着他的脖子,碰了下他的唇,“嗯……我们先吃点东西……再……”
龙战挑眉:“再什么?”
他是放下了她,却紧贴而上,用嘴堵住了她的唇瓣,轻柔慢捻,唇齿相依,将她的手反握在了她的身后,很久,才支起身子,道:“不要说那些。”
有型的薄唇,悬在了自己的面前,冯桥桥眼睫颤动了一下,抱着他脖子的手,缓缓的移动到了他的腰间,道:“好,不说就不说,我们做饭去。”
龙战揉了揉她的头,道:“你累了一夜,去泉水里泡一泡吧,东西我来准备。”
说着,抱起她转到了药泉那间屋子里,冯桥桥连忙推拒着他的动作,道:“你去,我自己泡。”
龙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冯桥桥松了口气,也许这一刻她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觉得全身都有些不舒服,感觉很怪。
摇了摇头,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全部抛开,迅速的下了药泉,缓解了下自己因为疲劳而过度紧张的经,温热的泉水,冲击着她的感官,她忘了那些担心和眼泪,忘了纠结的裴怀英,忘了西京和妹妹,忘了很多事情,只记得龙战……
他说生生世世,他的味觉恢复了。
他说这辈子只要她,生要人死要魂。
他说永远不会变心。
爱情……
愿我如星君如月,生生世世永相随。
水汽缭绕,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人在龙战的怀中。
他盘膝而坐,身上是好闻的药香味,拿着干布帮她拧着长发,而她,却已经穿了柔软的绸罗衣衫,她竟睡的这么熟,连龙战什么时候帮她穿衣服偶不知道?微微一动,他俊毅的侧脸映入眼帘,黑亮如深潭的眸子,此时却灼灼生辉,顺着她长发的手动作温柔,一下又一下,烛光渲染着他的轮廓,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眉心动了一下,抬起手。
“别动。”他却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她的动作,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头发还是湿的。”
冯桥桥真的没动,摸着他的袖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道:“夏梦好像也喜欢你。”
龙战没什么反应,温柔依旧:“她只喜欢她自己。”
冯桥桥顿了一下,想到夏梦临死前说的话,她好像喜欢战不屈,又好像喜欢龙战,或者说谁都不喜欢,只是怨恨自己的生命怨恨她的无法选择,怨恨认识的男人都有了选择,所以变成了那样,要对付阮清嫣,要对付她。
“你曾经问过我,我的弱点是什么,还想和他请教,我如今便也告诉了你,我的弱点是”
“别说!”冯桥桥捂住他的嘴巴,到了今天,她还能不清楚吗?因为她是他的弱点,所以被裴怀英拿来对付他。
暗暗叹了口气,冯桥桥扯了扯他的脸颊,道:“你去地窖拿我酿的酒,我把食物端到外面去,我累了,我们吃饭吧?”
“嗯。”他点头,直接打横抱起她,走出屋子,将她放到了竹帘百花前,这一刻的安逸和宁静,等待许久。
龙战转身去了地窖之中,冯桥桥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胫骨,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夏末秋初,龙战培植的百花开的正旺,花蕊露珠似乎也在这一个瞬间变了味道,旖旎而美好。
冯桥桥将龙战做好的食物全部端了出来,他的手艺很好,冯桥桥一直是知道的,不过准备了食物之后,也把那把骨雕飞天筝抱了出来,拿到了花丛之中坐好,挑试琴弦。
须臾,龙战从冰窖之中走出,手上拿着一瓶前些日子冯桥桥酿好了的酒,一方竹园,一方天地,他唇角浅笑,走到了冯桥桥的面前,“弹琴?吃饭?”
冯桥桥指了指花丛边上的软垫:“你先坐下,我弹曲子给你听。”
龙战挑眉,手掌一推,酒到了桌面上,“先吃饭,凉了对你胃不好。”
冯桥桥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会儿,道:“也好,就先吃饭了。”
没有人跑来打扰他们,不管是裴怀英也好,别人也罢,冯桥桥坐了下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