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果敢人是华人的一部分,但是多年来却早已演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群体,双方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果敢地区之外的缅甸华人根本不关心果敢人,而果敢人也从来不把华人看做自己的同胞。如果考虑到其他华人有许多已经彻底被同化,果敢人甚至对他们还是有些不屑和蔑视的。
沈佩绂打趣的说:“他们不会是代表缅甸政府来谴责我们的吧?!”
很幸运的是,沈佩绂的这个玩笑并没有成真,缅甸华人来这里的原因,是果敢共和军与缅甸政府军的激战,终于唤醒了他们内心中的热血。
在一群青年人的簇拥之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进了会议室,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庞文澜的手,激动地说:“庞将军,你做的太好了!”
庞劲东看到眼前这一幕,悄声问庞天宠:“四爷爷认识这个人吗?”
庞天宠用同样低低的声音回答说:“仰光地区最庞大的华人家族是福建平潭的李家,这个家族在整个缅甸华人社会都有很大的影响力。这位老人是平潭李氏现在的族长,汉文名字叫李沉木。”
“怎么他好像认识我四爷爷!”
“的确认识!”庞天宠点点头,简要的向庞劲东介绍了一下:“父亲刚到缅甸就通过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李沉木先生,那个时候,父亲很想说服李先生,让缅甸的华人社会支持果敢共和军,但是却没有成功。这个李沉木只知道专心做生意,为家族和子孙后代不断积累财富,对政治根本就不感兴趣。他认为只要做一个安顺的良民,缅甸政府就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就算是缅甸政府来找麻烦,只要能表明华人社会忠于缅甸政府,对其他民族没有任何危害,就可以化解任何干戈。我记得他有一句座右铭,好像叫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三分海阔天空’。父亲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是惹是生非,只会给缅甸华人带来更大的麻烦。同样还是这位李沉木先生,是华人的缅甸化的大力倡导者之一。”
庞劲东听到这些话之后,几乎是近于本能的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说:“看来这位李沉木先生的忍辱负重,没有换来想要的结局!”
庞劲东的这句话让庞天宠颇有同感:“大概是一种报应吧,奈温时代的排华,平潭李氏受到的损失是最大的!”
两个人聊着,声音无意间高了起来,引起了庞文澜和李沉木的注意。
此时庞文澜和李沉木已经分别落座,正彼此握着手热切的聊着,看起来好像十分的熟络,根本表现不出来当年曾有的摩擦。
庞文澜看着庞劲东和庞天宠,微笑着对李沉木说:“我们都老了,未来的岁月属于这些年轻人!”
虽然李沉木宁可忘了自己的祖宗,也要当一个地地道道的缅甸人,但是内心深处的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意识却还是存在的,甚至于可说还很极端。在这些方面,他至少有一点与庞文澜相似,而且还要超出庞文澜,那就是极为重视长幼尊卑的次序。
在李沉木看来,这个屋子里面的所有人当中,只有庞文澜一个有资格和他促膝而谈,其余的晚辈只有站着的份。他在与庞文澜谈事情的时候,是不屑于搭理其他人的。因此他只是斜睨了庞劲东和庞天宠一眼,然后对庞文澜继续自己的话题:“庞将军,真的苦了你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李沉木的家长制作风,对晚辈绝对是不屑一顾的!”庞天宠知道李沉木什么德行,对于这种在多数场合可被看做失礼的举动,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作为一个中国人应该学习的东西,这个李沉木是不该丢的全丢了,真正该丢的却全都紧紧握在手里。”
庞天宠这一次说话,注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因此庞文澜和李沉木都没有听到。但是所谓知子莫若父,庞文澜注意到庞天宠的嘴唇在那蠕动,就知道庞天宠是对李沉木有所不满。
从内心而言,庞天宠对李沉木也是有所不屑的,便索性借机对李沉木发难:“李先生不在仰光享受和平安定的大好局面,千里迢迢跑到战火连天的长箐山有何贵干啊?”
在果敢战争全面扩大化之后,缅甸各地的华人代表在仰光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华人代表决定派人去长箐山。李沉木想起当年的一些事很有些对不起庞文澜,因此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求自己亲自带队。
李沉木带着一干华人子弟顶着漫天大雨,走了许多许多的弯路,才绕过了缅甸政府军的包围圈,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对于一个他这把年纪的老人来说,这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李沉木本来以为自己带着善意而来,庞文澜至少会对自己表示感激,却没有想到庞文澜的态度不冷不热,而且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使得他当时就有些难堪。
愣怔了一会,李沉木干笑两声,尴尬的回答说:“我是代表缅甸华人来的!”
“哦!”庞文澜点点头,见刚才的问题没有对李沉木造成太大的杀伤,于是把火力进一步加强了:“我们果敢共和军现在与缅甸政府军全面开战,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就此被破坏了,我庞文澜感到深为愧疚,烦请李沉木先生带我向全体缅甸华人同胞表示歉意!”
只要是头脑还能正常思考的人都能够听出来,庞文澜的这句话表面是在道歉,实际上是在狠狠的挖苦李沉木。
庞文澜的话刚一出口,庞劲东和庞天宠、沈佩绂就在一旁捂嘴偷笑起来,尤其是庞劲东更是借此认识到了叔祖的另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