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函是个仔细人,听得上峰如此问,又将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拱手答道:“末将进不得去那谷内,只是混在押送货物的武士队伍中,听得他们聊过几句,只说是他们少主急着要用这批东西布置陈设,亲自定下货单,从江宁织造局中的老店选了这批东西,千里水线调度下来。至于和谁办喜事儿,那我真不知道了。”
连曜只敢望着铁盆中的篝火出,火焰嗤嗤的要扑出来,都不觉得灼的脸痛,生怕一转过脸子去就被徐斯函看尽了所有的情绪,平生练得所有的喜怒不显的功夫在这一刻都没有了效果。只怕此时自己的脸上写满了失意的苦楚,这些流露在下属面前是何等尴尬!只得拿着铜火钳装着拨动木炭的样子。
连曜只好咬了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了。容我想想。”徐斯函领命而去,独留下连曜一人傻傻立在铁盆前足足半个时辰。原来是怕徐斯函看破了自己的懦弱,可一旦独自面对巨大的留白驻足在这空空荡荡的安庆草坝上,忽而也被巨大的冷清击倒。
连曜负气甩了帐子帘进去,舒安还在守着舒七的全身在干嚎。连曜钝钝的坐在旁边,也好,有人接替自己伤心,免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连曜看着主营大帐中央停棺的舒七,忽而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天是大寒,母亲和自己带着连磷和连珍儿,一起被囚在木龙车里,被锦衣卫向东宁卫的锦州大营行进,锦衣卫交接了牌符后,是舒七领着人哗啦啦开启了东宁卫的九龙戏珠铁钉大门,门板沉沉打开,自己的囚车就在舒七怜悯的目光中吱吱呀呀驶进了东宁卫的大营帐。
后来在草海谷,饿死的人一批一批压倒在土城中,四围与其说已经被柔然人团团围住,不若说被死亡牢牢套住。五天五夜缺乏食物和水,弃城投降已是很多人的打算,舒七红着眼睛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嚼,嚼烂了给老子吞了下去,吞下了给老子想办法突围!老子的哥哥都死在这里了,老子要背了尸首回去给老娘看看。”殊不知,那就是仅存的马肉,其他人啃的都是死人肉和马尿。
无论后来执掌东宁卫大都督,官拜一品大将军,也只有他从不叫自己一声“将军”,总是扯着大舌头鼓鼓囊囊喊着“连小子,连小子”。即便如此,舒七还是躺在自己面前,而且是因为自己的误判。现在倒再也没有人叫自己“连小子”。
宝生要嫁给谢睿了,这句真实的想法像锉刀般来回搓着五脏六腑,那么自己正正是可笑的一位。他们终究是一起的,自己像个看折子戏的,看的入了迷进了戏,也要挤上台去哼两句,向宝生恬不知耻的说什么,他护不得我来护。殊不知剧本子早就写好了,才子佳人终究是在一起了。谢睿早就铺下明线暗线等着自己犯傻,而这次犯傻的后果竟然是舒七。
而宝生,宝生……只怕也是欢喜的,连曜突然不敢想下去,生怕自己被这种想法给挫骨扬灰。李尧明大都督临危之际告诫过自己:“你是个要强重情的性子,此后往前要戒急用忍,于人事不可太过看重用心。”
连曜想到此处,重重冷哼一声,像是想甩开了所有的负累,便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