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为何如此决意?或是因为阴差阳错、不慎委身了另一个人,她过不了心头那个坎。
妙锦又想,如果当年建文赢了、且她已被迫委身于燕王,她还能回朝做建文皇妃么?也许很难受,但最后,她似乎会被迫面对现实。
眼下她却无法如此,甚至宁可一死!
妙锦从未轻视过皇权,她知道任何人的命,在皇帝手里也不过是一念之间。所以她才没有被朱棣那种随意的口气所迷惑,早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她曾从鬼门关走过两次,真正面对过死之后,不知为何、人反而不想死了。
但现在要选择委身于皇帝做贵妃、还是死亡,她想了许久,依旧想选后者。
……沉默了良久,妙锦想了很多事,最后认为:以死要挟皇帝,并非明智之举。一来可能会让朱棣猜忌其中缘故,激他恼羞成怒;二来,说出要自尽,反而会被防范,还不如没办法的时候突然了断算了。
有些事,只要说出来了、就可能不会做;不说直接做了、才是莫大的决意!
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贫道清心寡欲,过惯了闲惰的日子,只怕不能悉心服侍圣上。圣上九五之尊,万民所系,应得知礼谦恭的贤淑有德之女侍候圣上;幸有六宫粉黛辅佐,勿须贫道这等心在山野之草民了。还望圣上成全贫道之志。”
朱棣听罢,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谁也无法揣度他此时的心思。
片刻后,他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昂首站在砖地上、若无其事地感叹道:“给你贵妃名位也不要,却要独身一世,唉!朕也只是好意,既然如此、便不劝你了。”
妙锦听罢微微松了口气,急忙跪伏在地,叩首谢恩。
……朱棣在坤宁宫呆到了午后,然后坐御辇重新回到东暖阁批阅奏章。
刚走到东暖阁门口,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斜廊出口的鸟笼上。里面装着一只画眉,前月就在那里了,或是哪个宦官下令挂在那里的。
但那只画眉很怪,从来没没见它叫过。
朱棣信步走到笼子前,嘴里“吁吁”发出两声,逗那画眉。身边的宦官,都面带笑容地看着皇帝玩耍。
那只画眉在里面跳了一下,还是没出声。朱棣便打开笼子伸手掏了一会儿,将鸟抓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鸟,赞了一声道:“漂亮,这鸟着实长得好,俺还没见过羽毛如此漂亮的鸟。”
宦官们急忙附和起来。
片刻后,朱棣便把画眉放回了笼子。这时那只鸟在里面蹬了几下鸟脚,身体已翻转在笼子底部,片刻后就变成了一只死鸟,尸体躺在笼子里动也不动。
朱棣看了一眼,转头笑道:“这鸟真是!死了。”但他的眼睛里却隐隐有冷意。
众宦官一时间无人搭腔,大伙儿都弯着腰一动也不敢动。
朱棣也不以为意,阔步向东暖阁走了进去。
女真人宦官王安端茶进来,躬身轻放在御案上。朱棣头也不抬,提着朱笔正在批阅奏章。王安自然也不吭声,生怕打搅了皇帝。
王安默默地放下茶杯,往后退走,轻手轻脚的,连一点脚步声都没发出来。
就在这时,朱棣忽然抬起头来,“对了,王安……”
宦官急忙停住脚步,弯下腰道:“奴婢在。”
朱棣道:“皇后这几年身体一直多病,那么多御医瞧了也拿不出法子。正好有个女道士池月真人在宫里。你便去宫里选块地,修一座道观,叫池月真人住在里面,每日为皇后祈福。”
王安拜道:“奴婢遵旨!”
……王安走出东暖阁,见两个宦官还在斜廊上。他们忙提着鸟笼走过来拜道:“拜见王公公。”
“你们作甚?”王安指着鸟笼道。
一个宦官答道:“这鸟死了,奴婢们正想找地方扔掉。”
王安皱眉道:“谁叫你们扔的?挂上去,鸟死了也得在笼子里。”
那宦官先应了一声“是”,又小心道:“万一臭了,皇爷闻到了怎么说呀?”
王安哼了一声:“臭了再说。等几天皇爷气消了,再不知鬼不觉地丢掉。不过这会儿啥也别做,让死鸟好生生呆在笼子里,挂在那里。”
俩人忙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