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撕开信封,把里面的纸双手呈上来。朱高煦展开一看:故人别后近二载,可否一见?
短短两行字,语焉不详。但朱高煦一看,心里便莫名有一种不祥之感。
“把扣押的人放了,传王贵。”朱高煦立刻下令道。
宦官抱着拂尘道:“奴婢遵命。”
等王贵入内,朱高煦叫他备一辆普通的马车。然后王贵赶车,朱高煦从东边的体仁门出得王府,沿着大街往东走。
朱高煦挑开车帘,观察着周围的行人和景象。
不多时,忽然从街边的一条巷子里钻出来一个戴着大帽的粗|壮汉子。朱高煦见那身材,脸上已露出了哭丧的表情。马车根本没停下,那汉子便矫健地抓住后面的门板,撞开木板和布帘爬了上来。
虽然穿着宽大的袍服,但那汉子极其粗|壮的身体依然掩不住,膀子上的肌肉把宽松的袍袖也撑起来了。汉子揭下头上的大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不是平安是谁?
“平安兄为何在云南府?”朱高煦第一句话便不禁脱口问道。
平安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苦笑道:“说来话长。当年汉王叫我记住的话,我还记得,汉王忘了么?”
朱高煦摇摇头,拍了一下车厢木板道:“王贵,去榕树街据点。”
榕树街据点靠近沐府,本不是好去处。但那里的人撤走后,现在是座空院子;事情仓促,朱高煦想到了那地方,至少不会再让平安与人接触,又暂时有个藏身之所。
朱高煦在院子门口先下车,从地上捡了半块砖,直接把铜锁敲掉,然后叫王贵把马车赶进院子。
院子里的砖地上,还有一些碎瓷片,朱高煦记得,那是上次从阿姑庙带回来的粗碗,摔破了查验,碎片到现在还没人打扫。
朱高煦和平安走进堂屋,叫王贵四下察看一番。
他们在方桌旁的条凳上坐下,平安便开口道:“我刚到云南府,今早才进城,立刻就来找汉王了。汉王若是怕被牵连,把我押送回京便是了,反正我眼下活着也只剩半条命了!”
朱高煦道:“前阵子我派人去京师,给母后送药材,听说了一些事。平安虽被弹劾,却也在五军都督府做了个官?为何事情变得如此急?”
“他娘|的!”平安开口先骂了一句,“诬告我的人,只是北平的一个千户。等我到了京师才打探到,那千户已经升作正三品的北平都指挥佥事了!便是把我当头驴,我也没那么蠢罢,还不知今上是啥意思么?
没过多久,我便发现成天都有人在附近晃悠,不知多少人在琢磨怎么诬告我,好借此升官发财!我若不赶紧跑,还跑的掉么?”
朱高煦沉吟道:“原来如此。”
平安又道:“那宦官王贵是汉王的人,在皇城外边遇见了。王贵先招呼,我才冒死说了几句话。若非形势急迫,脑袋快保不住了,我也不会与一个阉人说那些话。”
朱高煦沉思着,现在去责怪平安仓促已是无济于事,他只道:“平将军来了云南,一路上肯定有目击者,迟早会被朝廷查到,你这长相太特。”
平安皱眉道:“王爷所言极是,便是太容易被人认出来,因此我才来云南,不然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躲起来算了!”
他的虎目里露出了沮丧的色,“汉王若难办,把我送回去罢了,还能向今上表个忠心。我没理由怨您啊。”
“平将军勿急。”朱高煦站起来,背着手在破旧的堂屋里来回踱步。
俩人沉默许久,朱高煦开口道:“我是想救平将军的,并非想要忤逆父皇……不过你我在战阵上多次交手,难免惺惺相惜;何况灵壁之战时平将军听了我的劝,没和我拼命,我也欠你一个大人情。”
平安看了朱高煦一眼,点头道:“汉王说的是。我虽问过王贵瞿能父子的事,但我不相信乃汉王所为,您是今上之子,为何要做那些事啊?若汉王今日出手相救,也是看在私交情分上,末将定记得这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很好,就是这么回事。”朱高煦点头道。
平安试探地问道:“汉王要保我?”
朱高煦道:“当然要保你!刚才我就在想办法,你以为我在犹豫?平安忽然到来,一切在我部署之外,一时间没准备好罢了。”
平安忙起身抱拳道:“末将若能捡到这条命,今后但凭汉王差遣!”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平安知道东边隔壁的府邸是谁家的么?”
“不知。”平安摇头道。
“沐晟。”朱高煦叹道,“平安和沐晟二人的父亲,同是太祖养子,你们的境遇却是大相径庭。”
平安怔在那里,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