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用竹竿和绳子串在一起的一队队土司兵俘虏,被将士们驱赶过来了。他们“叽里哇啦”地哭喊着,乱糟糟一片,却没法跑,慌乱之中绑成一串的人们实在难以协同,他们跌跌撞撞地被赶到了路边。
这时三长排明军步卒开始斜对着天空“砰砰砰砰……”地放火铳、当作鞭炮来用,齐鸣了三次。
马上就有许多拿着长短不一砍刀的将士冲过去,对着俘虏们的脑袋开始劈|砍。
一时间路边简直是鬼哭嚎,惨叫四起,血淋|淋的头颅在地上乱滚,空气中很快一股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将士们把砍下来的头颅,都堆放供奉到了路边,然后洒上冷酒。
朱高煦翻身下马,在将士们的簇拥下走到了路边上。他展开手里的纸,看了一遍,便大声念道:“冤仇得报,亡者瞑目。魂兮归来,回家乡啰……”
“回家乡,回家乡啰……”无数明军将士一阵喧闹,对着陌生的山林呐喊,好像在喊未知的东西。
喊声很大,此起彼伏在山林中回响。于是大伙儿觉得被屠|杀的军民冤仇得报,魂魄能回去了,无数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情。毕竟生在世上的时间有限,魂魄却是不灭的,至少活人们非得这么认为。
一上午野|蛮又有效的仪式安抚了人心,送葬的队伍到达十几里地外的孟养司治所。那座“罪恶之城”已燃起了通天的大火,整座城都被明军焚毁。
被屠|杀在村寨的军民、战死的将士,棺材都从火灾弥漫的孟养司经过。队伍浩浩荡荡,人们无不侧目观看着那巨大的“篝火”。
思行法被绑在马背上,看到那座城池在大火和浓烟之中毁于一旦,嚎叫挣扎着从马背上摔落下去了。他躺在地上仍在喊叫,满脸泪痕,却没有人理会他。人们只是重新把他按到了马背上。
……孟养军俘虏并没有被杀光,朱高煦下令把他们都放了,还叫人在大金沙江畔准备了竹筏,好让俘虏们坐木筏过江,到大金沙江以西的地盘去找思氏剩下的人马。
朱高煦当众叫刁雅翻译他的话,告诉土人们,“思氏叛乱,平乱之役胜负已定。思氏剩下的族人若想修好,咱们还是可以谈的,本王说不定还能把思行法也放了。”
听到要放思行法,赵平最先转头过来,但他终于没说出话来。
等大伙儿回到军营,王斌等人忙劝道:“思行法罪大恶极,王爷不必对他仁慈。”“若将思行法献俘于京师,必得圣上之心……”
朱高煦回顾左右大将,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听说思行法还有个弟弟,已经成年了。便是我愿意放思行法,他的弟弟愿意咱们把人放回去吗?”
诸将听罢恍然,皆拜服在朱高煦的谋略(套路)之下。
这次朱高煦没有派使者去议和,思氏却主动派人来了。
使者是思行发的二弟所派,要求密见汉王。使者悄悄提出要求,请汉王不要放走思家大哥;因为二弟思任发已经受族人推举,成为了新的首领。
朱高煦准备答应新首领思任发的要求,于是双方重新开始言和。
思氏承诺不得袭扰大金沙江以东的村庄、矿场;孟养司治所西迁,并统|治大金沙江以西、以北,到那加山山区的全部土地。
汉王及云南官府同意思氏占据现有的地盘,认可思任发为孟养司首领;待孟养司遣使入京朝贡之后,由大明朝廷正式册封思任发为孟养宣慰使。
云南官府承认永乐二年初、签押的盟约,即每年支付思氏八百两白银,具有所有翡翠矿石的专买之权。一旦思家再次挑起冲|突,分利就会停止支付。
……双方死了无数人,耗费人力军费无算。思氏丢掉了大金沙江以东地形平坦的高原,结果还是只能每年得到八百两白银的矿场分利,流血冲|突并没有让他们多得一分好处。
明军如果仅靠自身兵力,想要完全灭掉孟养司,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漫长的时间、长期的军费开支。
何况,就算孟养司被灭,这边的汉人太少,最后孟养司地盘也只能由周围的土司势力瓜|分。缅甸的实力不是更大了?
此时朱高煦已不想再继续与思家开战,无休止地影响翡翠矿石的挖掘。他也希望自己的作为,能叫这蛮荒之地的各方,都能习惯遵守一些规则……不然下场就是谁都捞不着好。
原来签押的条约,依旧没有甚么改变。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