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明鉴,但凡大军主力周围,都会有很多哨探斥候。弟兄们摸近了很容易被捉住,要从头瞧到尾,更加不易……”斥候营武将抱拳道。
吴高冷冷道:“那便是斥候不称职!若每次都靠猜,数月前在贵州山里,老夫就被叛军埋伏、全军覆没了!还能在这里统领尔等吗?”
“末将得令!”
吴高说罢,带着中军护卫与一众仪仗旗帜向南行。不多时,洛清江上再度出现了几道浮桥,没有辎重的步骑大军轻装简行正在渡江。
此时的木船运载有限,能装五十人以上的船就是大船了;大明朝海上的水师舰队规模宏大、冠绝四海,有巨舰宝船,战船数百艘,海军人数也只有两万人。吴高有十万大军,到桂林才三百里,将士肯定没法坐船,只能步行。
主要官道在洛清江东岸;而且大军的西边有一条江屏蔽,也不容易被袭扰。所以吴高军主力渡过柳江之后,又继续横渡洛清江,沿大路行军。
……两天之后,八月初一早晨。吴高刚刚起床,便收到了柳州府刻期百户所(类似后来的塘报)传抄急送来的报纸。宜山县、柳城县相继沦陷;许多惊慌失措的百姓正向柳州府城方向逃亡。
这些事是必然发生的。普通县城几乎没兵,光靠临时召集的民壮胥役对付盗匪还行,遇到藩王率领的正军军队,能守住才怪。吴高猜测知县们应该没守城,肯定是投降了。
吴高甚至预料,自己率大军主力离开柳州府之后,一旦叛军派兵兵临柳州府城,城中文武也会不战而降!
他没兴趣理会这些地方城池,朝廷诸公与平汉大军主帅张辅,都没叫吴高守备广西。
吴高骑在马上,观望着天地间壮阔的景象。远处的江面上,灰白的风帆如云朵一般,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大路上车马如龙,军队队列不见首尾。鼓声脚步声各种各样的响动,仿若在西山那边回响。
吴高看着西面黛青色的大片山林,将整个西边的天空都挡住了。他凝视了良久,回顾左右问道:“那片山林后面是甚么?有斥候探过吗?”
一个广西将领用口音特的官话答道:“西边的山林连绵不绝、直至桂林府,几无人烟。将士要进山去探,怕很难出来;得绕道羊山南麓,然后北上融县才行。
咱们西北那边的大片地方,只有一个县城,便是融县;方圆数百里住的都是各部落的土人,还有生苗。融县南面好走一些,可一出融县城,便是山林纵横。据末将所知,除了为躲避巡检、不要性命的私盐贩子,没人到那地方去!”
“本将此前就听人说起过……”吴高道。
广西将领又道:“本地官军偶尔会进山,平叛捉拿盗匪,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叛军那么多人,又是外地来的,若进山里十有八九会迷路!”
吴高轻轻点了一下头回应。但不知怎地,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是因为两军距离太近了,更加容易接触,所以吴高习惯性地感到紧张。洛清江两岸的山林,更是叫他隐隐觉得胸闷。
起先这种不祥的沉闷,仅是没有实据的感受。但到了第二天傍晚、八月初二,吴高接到了一份急报,让他更加紧张了!
后军斥候武将的奏报写道,叛军大股人马、约一万多人渡过柳江,忽然向北调头行军!
吴高看完脸色顿时一变,他在脑海中马上想到,柳城县北面是融县。融县周围,方圆百里没有城池,正是部将们说的“只有亡|命徒私盐贩子才走”的山路。
叛军大股人马去融县干甚么,是何目的?渡江的人马,比较容易被看清楚人数,只有一万多人;那叛军的主力在何处?!
敢情三四天前,斥候打探到那么多有关叛军主力动向的消息,都是假消息?!
吴高急忙召集诸将议事,先问斥候营将领:“七月二十九早上,我命令你派斥候去,仔细打探叛军兵力。可办好了?”
斥候将领抱拳道:“末将已派人去了,不过这才过去三天,人还没回来……”将领见吴高脸色不好,忙又道,“请侯爷降罪!”
吴高没再理会他,犹自展开地图,盯着图面上沉默不语。
他的女婿耿浩小心翼翼地劝道:“侯爷,咱们从七月二十九一大早就出发,走到现在。只要再赶路三天,便能到达桂林府了罢……”
众将纷纷附议,建议吴高继续北上。
但吴高没有松口,他的眉头紧皱,手指重重地在图上戳了一下,忽然骂道:“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