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椅子上的姚姬听到这里,黛眉顿时一颤,明亮的瞳孔也收缩了几分。
她终于开口道:“我那哥哥不争气,做了一些荒唐事,王公公见笑。”
王贵忙道:“哪里哪里,奴婢不敢!”
王贵虽是个宦官,此时做了司礼监太监、管着偌大皇城里的宦官,权力还是不小的。姚姬见他恭敬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把一口气叹出来:“唉,我哥要是有王公公一半识大体,那也太好了。”
“奴婢瞧着姚将军也只是气急攻心,犯了糊涂。”王贵拜道,“奴婢告辞。”
王贵走出宫殿,门外的两个宫女便送他走了。
这时姚姬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头顿时一颦,连脸色都马上苍白了几分。她拖着长裙,双手抱在腹前,在木板上来回缓缓走动着。她仿佛忘记了时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走动,很久没说一句话、也没做任何事。
她想了很多事、很多人。
但琢磨最多的、还是她哥哥姚芳之事。她和姚芳小时候就分开了,兄妹感情不深;但毕竟是亲兄妹,姚芳是她仅有的亲人之一。姚姬对姚芳,此时又是痛心,又是愤怒。
现而今,朝廷封赏爵位在即,郭薇、杜千蕊无不期待着萌封娘家;而姚姬最是凄凉,姚家不仅毫无希望封赏了,哥哥还面临着死罪……姚芳真的很可能被处死!朱高煦做藩王的时候,这种事可以徇私;而今他是天子,权力更大,却反而没那么简单了!
偶尔一念之间,姚姬很生气的时候,她甚至不想管姚芳了!实在是他自找,且一而再地不懂事。
姚姬冷静下来,仍然觉得必须要想方设法救姚芳!
如果她的亲哥哥被治了死罪,整个姚家必因此受牵连,成为无法洗清的污点;死罪犯人的家人,又是新皇亲自定的罪,其家眷能有甚么地位?
姚姬吃过午膳之后,便开始沐浴更衣,慢慢地梳妆打扮。她磨蹭了近一个时辰,对着铜镜看着泛黄的镜面上,那张美艳的脸,不禁犹自轻叹了一声。
接着她便步行来到了乾清宫外的台基上,轻轻跪到了门边。周围当值的宦官宫女见状,大惊失色!朱高煦进宫前仅有的几个妻妾,大伙儿无不瞩目,自然认得姚姬!
姚姬准备在这里等到酉时外廷下值,她知道朱高煦进宫以来、只住在乾清宫,不去别处的。(应该是觉得乾清宫比较安全。)
不料,才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见朱高煦急匆匆地走上了台基。
姚姬微微有点意外地抬起头,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一边疾走,一边开口道:“朕听说你跪在这里,赶紧提前下值回来了。地上是石砖那么硬,快起来,咱们甚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姚姬提了起来。
姚姬感受到他轻描淡写的强力,心里毫无准备地忽然感到一暖,鼻子也酸了差点没哭出来。
“进屋……殿说。”朱高煦拽住她柔软玉白的手道。他转头用力一挥手,一种宫人都屈膝行礼,驻足在外。
俩人走进偌大的乾清宫中,朱高煦把姚姬拉到大椅子上坐下来,他在随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宽敞的宫殿里,一阵沉默。
姚姬缓缓回顾周围,她到京师之后、来侍寝过一次,但来的时候是晚上了。这还是第一回看清楚这间皇帝的寝宫。
“这里真是华贵。”姚姬开口轻声道,“可不知为何,妾身还是觉得在云南汉王府的那处小院更舒适。”
朱高煦道:“这规格本身是一种威严和权力。不过要说睡得舒坦,我与你一般感受,也是那么觉得。”
姚姬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朱高煦又沉声道:“不过要说咱们俩住过的地方,最难忘的还是鸡鸣寺下面、那香烛街的铺面阁楼上。”
“圣上还记得呢。”姚姬轻轻抿了一下嘴唇,“那地方可不舒坦,连躺下二人都非常艰难,只是被迫无奈……”
朱高煦道:“要不是如此窄,我怎么能那般亲近你?”
姚姬想着当时复杂的感受,到现在了脸上还微微一红。不过她也顿时多了几分希望;听到朱高煦徐旧、念着以前的情意,她明白那件事可能还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