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刻意地避开了所有的精怪,敛了自己的气息,来了这处囚笼。
炼狱窟裂开在地面上的那道口子翻滚着玄雾,光是瞧着便令人想要退避三舍,遑论主动靠近。这不是秦湛第一次如此靠近这处地方了,但这一次,她却不只是打算来看看,她打算下去。
炼狱窟狭窄的裂隙中隐隐传来野兽咆哮,又夹杂着凄凄泣鸣声,配合着炼狱窟上一刻不停的万物瘴气,真是肉眼都能瞧出的寻死之处。秦湛多看了一眼,下一刻,她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
炼狱窟中玄雾忽而崩散了一瞬,紧接着凝成犹如实质的魔爪伸出裂隙之外,又猛地合起双手连着周遭的瘴气一并往下按去!
玄雾沸腾,片刻后,一切又归了平静。
仿佛无人曾在此驻足,更无人曾在此跃入。
月色如水,却分毫照不进这裂缝一息内。
秦湛自跃下后便一直在下坠,下坠的过程中她周遭都是那些浓得几要成水的玄雾,既看不清更听不清,好似被封闭了五感坠在无边无际的死亡里。这样的感受秦湛先前在温晦的“剑第六·闇”中曾有体会,如今她倒也不觉惊惶,反手对着这无星无月、无边无尽的黑暗便是一剑无!
包裹了五感封闭了知觉的黑暗内,碎星一剑犹如霹雳雷光,生生在这看似无穷尽的夜幕上撕开了一道光口。裂口一旦被扯开,更多的光便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
秦湛终于听见了声音。
那是一阵从玄雾深处传来的、像是绷紧的丝线因恐惧而撑裂的细微鸣泣声。
随着这声鸣泣响起,很快的,秦湛的耳边在一夕爆满了岩浆爆裂的噼啪声、轰鸣声、哭嚎声、甚至是野兽互相搏杀发出的咆哮与利爪撕扯声。
秦湛的眼前也终于露出了光。
那是一片混沌的红色,或者说,不是红色的光,而是成片成片,几将光染成了红色的血渊。
秦湛仍在快速的下落着,越是在下落的途中,她越能看到在那片伪装了无尽深渊的黑色玄雾下,这片被鲜血染红了每一块壁岩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炼狱。
大约佛经里的罗刹都形容不出的似人怪物攀在红岩上,撕咬着自己同类的血肉为食。生出了双翼的类鸟单足怪物一掠而过,趁着对方进食的功夫以铁钩利爪刺进了对方的脑颅里,双翅一振而起,便活活掀开了那似人怪物的天灵盖。血与脑浆分散了下去,诱得半个身子都融进了山壁里,只有着脖子和头的怪物,迫切饥渴地伸长了舌头去争相舔食。
炼狱窟作为一处与四境迥异的异界,内锁魔气。魔气滋生异物,又将这些异物锁在此中,令他们互相搏杀求存,强者生弱者为食——竟似一副活生生的无间地狱图。这还不过只是秦湛的惊鸿一瞥。
眼见这下落不知要到何时才止,秦湛瞄上了那只有翅膀的怪物。那怪物自然也发现了坠入的秦湛,伸出利爪向她的天灵盖袭去,秦湛不闪不避,只在那双能断金切玉的利爪靠近之时,先一步伸出了手去掐住了足跗处!
那类鸟怪物被她猝不及防一手钳住,也随着下坠了一瞬。鸟怪反应过来,便即刻挣扎试图甩开或刺伤秦湛,可秦湛的那只手犹如铁钳,不仅甩不开分毫,更是被她牵制着活活成了她的手中的工具,只能带着她一路下行。
有着鸟怪在,一旁别的小怪物就算见了秦湛也不敢妄动。倒让她平平安安地就这样落在了炼狱窟的底端。
底端也不能算是平地,不过是凝固的岩浆一层层堆砌起来的、暂能落脚的地方罢了。前方不远处,便是炼狱窟中肆意流淌着的熔浆河。秦湛尚未靠近,便已感到了那股仿佛能燃尽一切的灼热。她落地之后终于松开了手,鸟怪忙不迭地振翅飞走了,因为走得太慢,甚至有一处的羽毛被燎了起来,痛得它连忙撞上一旁的血岩壁好去灭火。
秦湛往周遭扫了一圈,发现这周围连怪物都瞧不见一只。
炼狱窟是个群魔乱舞的地方,可那些个怪物宁可艰难的活在岩壁上,也不愿接近这处看似平宁空旷的地方,只能意味着一件事,这里有着比岩壁上的厮杀争夺更为恐怖的东西。
秦湛握着剑,她眉梢轻抬,向着那处熔浆河迈了一步。
她不过迈了一步,像是踩上了猫的尾巴。熔浆河内忽然一阵翻涌,一只浑身通红地巨兽便从中露出了身形。它眸似天火,身披熔浆凝成的金红甲,张口咆啸一声,便引得炼狱窟内震动不安,碎石剥落,